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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是旧时碧波 唯有门前潘塘，仍是旧时碧波。 千里归来，池苑依旧，家门前的一泓碧波，还是那么清澄澄地，随风轻轻荡漾。 从小生活在潘塘这个幽静的地方，背景是这一片平静而微有碧波的湖面。湖水清亮，蒹葭翠绿，岸边杂花生树，不时在河面深处传来清脆的悠扬的鸟鸣。春天，看芳草初生；夏天，在湖边纳凉；秋天，南方之南草木不凋，空气湿润，时常有绵绵秋雨；冬天，在四季如春的岭南，只有偶尔寒潮南下之时，湖上才会有一些寒风凛冽。白昼之时，一泓湖水在灿金艳阳之下宛如碧玉凝冻；夜晚之时，则是苏轼说的“遥想纳凉清夜永，窗前微月照汪汪”，一轮明月相伴，湖上几点微灯，湖水装载着整夜闻得到的各种香味，静卧在清寂的永夜里。 在这个有着各种名湖大川的世界上，潘塘只是一个三四线城市的市区小湖，名字质朴，默默无闻。但对于我这个沿湖而居的人来说，这小小一方池塘，远近、光影、视角的变迁，似乎可以幻化出万千物象。当你爱上一个事物的时候，如果爱的很深很深，这个事物在你的心里会变得越来越大，最后，你可以在其身上看到一整个宇宙。难道不是吗？这泓湖水比城市楼宇的变迁，不知要古老多少万倍。岁月浩荡绵邈，洗劫一场场盛衰，不动声色。若是考虑进化的历史，那么池塘里的每一种生物，哪怕一只蜻蜓，也代表着一段数以千万年计的古老历史。蜻蜓体内还有无数的细菌，亦带着各自的历史与生存的目的。看似一个渺小的生命，却是一个世界嵌着一个世界，这小小一方池塘，岂不是一个宇宙？ 潘塘，这个南方之南的小小湖泊，好像永远春水丰盈，湖面倒映着柔美的白云。多年来走南闯北，我走过那么多的地方，但好像没有看到过哪一片湖水，可以与潘塘的明净清澄相比。潘塘的湖面，平静得如同碧绿的琉璃，平滑干净，没有丝毫灰尘。在这样的水畔湖岸，生活久了，脸上都漾动着树丛中粼粼的波影。 归来的游子放下手中的行囊，老父老母为我遥指湖光水色，絮絮地说着，哪里新栽的樱花，哪里新种的桃花，湖上那一架轻盈如虹的小白桥，数月前刚被市政重新粉刷，焕然一新。虽说潘塘有了一些变化，但湖还是那湖，水还是那水，明净如故，静看人世变迁。一块石头上的青苔，一缕池塘飘来的荷香，一方新月如眉的清澈天空，都是旧时模样。 正在与父母闲话家常，南方夏天的雨，说来就来，湖上瞬间黑云翻墨、白雨跳珠。一场暴雨之后，湖上的蓊郁草木释放出各种香味，翻腾的湖水终于安静下来，潘塘重建了平静的镜面。清风徐来，整个池塘漾起美妙的浅浅涟漪，一切又回归成一片沉静的安祥。走出家门，从湖岸走近水边，我掬了一捧水，放在鼻尖下，慢慢地闻一闻，它的味道像石头、叶子、荇藻。它把清凉沁进我的掌心，惊醒了骨头。我听见它们在我的手心之处，窃窃私语，然后从指缝间悄然流走。哦，这转瞬即逝的美妙之物，究竟是什么？ 在北方的黄沙蔽天中，我如此想念的家门前的一泓碧波。仍是爱着那一片深碧。多少年了，唯一能够安慰我的颜色。在水边、在湖岸，生活久了，每个日子，都会染上无穷碧：一池塘的深碧，浅碧。棕榈树上的天空，大榕树下的小岛：我对家的记忆由阳光、由月色、由平静的水塘组成。 动荡年月，千里归来，唯有门前潘塘水，春风不改旧时波。一切无明烦恼，在门前碧琉璃般的池塘中，被我放下水，像纸船一样，飘然远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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