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很多年前,听过台湾歌手齐豫作词并演唱的一首歌曲《飞鸟与鱼》,齐豫的歌声独有一份醇厚的沧桑感,这首歌一开声就像一把冰锥插到人的心底处。齐豫的歌词一向很哲学,这首歌里飞鸟和鱼的相爱,被一如镜子般分明的水面隔成了两界,每一方的穿越都是窒息的死去,那种永恒的相隔与对望,决绝到就像地狱与天堂。飞鸟和鱼本来就不应该在一起,就像春天的花看不到秋天结的果。或许是正因为无法在一起,飞鸟和鱼才爱得那样挚烈。对于飞鸟和鱼的故事,齐豫保持悲观。齐豫为《飞鸟与鱼》撰写了文案和手札,详细阐释了她的创作情由,她认为:当飞鸟与鱼相遇,它们带着各自的包袱与自由,带着对对方世界的倾羡与好奇之心,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们终会发现,让飞鸟与鱼同游不够温柔,而鸟将鱼高举入空也不仁慈。但是为什么这恋依然能持续几年呢?无非是当初双方都用了无以伦比的勇气与宿命抗衡,不用尽最后一口气力是不会善罢干休。看似相连的世界,实难相容。永远的相提并论,永恒的擦肩而过……鸟与鱼可以相恋,但是能在哪儿筑巢?相爱容易相处难。两个个体间有着巨大的鸿沟,就像飞鸟和鱼。可为什么它们会相爱呢?因为两个相异的世界,恰恰会互相深深地吸引。当飞鸟路过水面的时候,恰逢一条鱼浮出水面透气,他们从心底产生了一种难以描述的情愫。当然,最后结局只有一个:飞鸟飞走了,鱼沉入水里,两个注定无法相聚。一个在水,一个在天,不能相守,是无比遥远的距离。虽然它们都曾从彼此的身上,看到过一种努力抗争命运、不服输也不认输的勇气,但是,飞鸟和鱼之间的阻隔,终究无法打破,爱得再深只是徒劳。齐豫用温和的歌声赋予了歌词叹息和反问的语气,有的部分唱得特别婉转悠长,像是在诉说飞鸟和鱼之间那遥不可及的距离,是多么让人无可奈何而又喟叹不已。在整首歌最后的结束句,齐豫的情感处理尤其细腻,她唱“飞鸟”在高音,像极了鸟儿拍打翅膀,飞到更高,而唱到“与鱼”则下行到中音,像极了水中的鱼,平滑,神秘,低沉,深邃。高低音、真假音的对比,突出了飞鸟与鱼所处的不同世界的对比,也赋予了整首歌诗意的悲剧结尾。这些情绪变化细微连贯,一气呵成,弱时如绕指蚕丝,细而不柔,强时如磅礴海浪,强力万钧而无骨。真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完全无愧于“天籁”二字。后来,在李苏友制作、三宝作曲导演、关山编剧的原创音乐剧《金沙》中,也有一首《飞鸟和鱼》,2005年3月20日《金沙》首演时,这首歌由扮演太阳神鸟“金”的姚贝娜和扮演“鱼”的汪珂屹合唱。感觉在词曲上,应该受到过齐豫那首《飞鸟与鱼》的影响。歌曲中召唤一场暴风骤雨,翻滚的云端上,颠簸的海浪里,飞鸟与鱼纠缠在一起。但相聚时分,远远不及日出、日落那短短一瞬,也就是传说中的海天一色。鱼终归是水里的鱼,飞鸟终归是天上的飞鸟,后来,飞鸟离开了那片海域,飞鸟走了,鱼儿就在水面不停跳跃,从日出到日落,从日出到日落……  音乐剧《金沙》中的《飞鸟和鱼》,同样延续了这份爱而不得的感叹。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飞鸟与鱼的距离,一个翱翔天际,一个却深潜海底。而没有在一起的爱人,就是那个远在天边却一直住在心里的人。古往今来的爱之故事,就数不可能的爱最为迷人,愈是不可能,他们的努力、超越或失败就因而愈发迷人。有情人翻过群山、穿过荒野,也许能有一个短暂的机会(哪怕是一场翻涌天地的暴风骤雨),终在海天交接处相拥,身后是时间和世俗的无情驱赶,此刻的因缘际会,将化为永恒。这两首歌,都是用一颗慈悲心唱出了人世间的求不得、爱别离,唱出了娑婆世界的情执深重。为什么我们这个世界被称为娑婆世界呢?“娑婆”在梵文的原意是“堪忍”,或者“有缺憾”的意思。“娑婆世界”则是“忍土”或“有缺憾的世界”。生活在这个难以完满的世界上,我们只有接受它,忍受它,接受无始劫来、生老病死、春去秋来、花开花谢,缘来之时不拒绝,缘散之时亦不强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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