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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者之歌

 黎荔专辑 2021-12-17

孤独者之歌

黎荔



长年习惯深夜写东西,感觉自己如同一个孤岛上的灯塔管理员,不管海上掀起如何的风浪和雷暴,都坚持一直守着那盏煤油灯,不让其熄灭。黑夜的孤岛荒礁,天地间似乎唯你一人,四面八方都是大海的狂啸,往天边极目望去,只有无尽翻腾的重重浪涛。有时,又觉得自己如同置身于一座孤独的果园,北风席卷的隆冬之夜,掌着灯的守林人小屋外,有绵亘数十公里的寒林,林中有一个静谧的小湖泊这样的夜里,湖边决不会有一个人影,只有星光跟百年前一样,跟千年前一样,盈盈地倒映在水中
 
很少有人能够理解,这真是让人无法想象的孤独旅程。在幽深的长夜黑暗中,如大海一样无边的寂寥黑暗,朝着一个方向不断前进。不知自己将去向何方,又能够到达何处?这种别人难以理解的生活方式,是我个人自愿的选择。我觉得这种自觉的独处,不是惩罚,不是受伤者的退隐,也不是怪癖,而是作为一个人生活的唯一、真正的存在状态。人,从躯体到精神,是独立的个体,这硬道理决定了人的孤独,孤独是人的本分。孤独是一条通往自由的路。归于自性、归于自由,才是真实的展示,才是生命意义的实现。千人万人中,不向一人,不背一人。独立不是对群体的逃离,而是心灵的苏世独立、一空倚。有什么办法呢?写作是一门孤独的手艺。与内心搏斗,与文字纠缠,所有的惊心动魄,都只能在一个人范围内完成。
 
可能对有些写作者而言,写作并不是一件致命孤独的事情,而是和很多人、很多场合紧密关联,写作价值和意义都体现在群体活动中:竞争作协会员的名额,拜会评奖环节的前辈,作品研讨会嘉宾的座次,出版合同的细节谈判,还有给评论家的高档烟酒,新书封面上的名人书法,文学事件的精心策划……但对我来说,这些都是我从来没有考虑过的。我只是一座孤岛上的灯塔管理人,海上巨浪拍岸,灯塔岿然不动,我要做的只是守住这盏孤零零的灯。


 
如果孤独是指独自一个专心做一件事,像唐玄奘取经,那么,要做点事,不孤独几乎是不可能的。专心致志做一件事,那么,就不需要那些不必要的喧嚣了。如果有喧嚣存在的话,我宁愿是我内在的孤独空间思维热烈交织碰撞,这力量繁复响亮犹如一场波涛翻滚的喧嚣。我习惯了独自一人自始至终地努力,静候时间在不间断的劳作中悄无声息地滑过。它所留下的痕迹,便是一页一页深蓝浅蓝的深宵心迹。随着日子而流转,随着心情而起伏,年深日久,那厚厚的纸页。写,一直写,把那些日子记下来,这就是生命最好的珍藏了。有时一支笔疾走,有时写得很不顺利,但也只能忍受煎熬并且不轻易放弃。如果老是半途而废,对自我的精神打击很大,你甚至都会嫌弃自己。
 
孤独是人的一种属性,战胜不了,也消除不了,除非变成低等动物,让脑袋里只有食与色的本能,人在房、车、事业、金钱和异性之外,总是会有点孤独的,抬头望眼星空(如果污染不太严重的话),宇宙之深广无垠,会让你不知所措,如被遗弃的儿。在这样的星空下,细想下,孤独难道不是人的宿命吗?它基于这样一个事实:我们每个人都是这世界上一个旋生旋灭的偶然存在,从无中来,又要回到无中去,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改变我们这个命运。
 
一个个夜深如海,星空下我必须是孤独的,盖因不如此不能面对真实的世界和宇宙。这种孤独的凝视和向往,将我生活的小小世界与无限的宇宙连接在了一起,在平凡的生活上空搭建起了一座星际之门。孤独与生俱来,人其实像星星一样被抛入宇宙中。承认并自我守护着这种孤独,真的很重要。我已经度过了很多很多被孤独照得通体透明的夜晚,这样的夜,我是真正幸福的人。
 
《孤独用每一个名字呼唤我》
罗伯托·胡亚罗斯
 
孤独用每一个名字呼唤我
除了我的名字。
 
孤独有时甚至用你的名字呼唤我。
 
然而别的时候
孤独用它自己的名字呼唤我。
 
也许有一天
我将能用我的名字呼唤孤独
而到那时
它当然得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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