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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总是稍纵即逝的

 黎荔专辑 2021-12-17

快乐总是稍纵即逝的

黎荔



生命的巅峰往往是短暂的。真的,每年春天都会有这种感觉。二十四番花信风匆匆而过,从小寒到谷雨,每五天呈现一个华美节目,每个节目有三个主角,你方唱罢我登台,一片花团锦簇,让人目不睱接。春天太急性子了稍微错过一秒花就乱开了。掐着每一寸光阴来过春天,因为那些花儿,在这一场烂漫的花之舞中,每一秒的样子都不一样。每一年春天,都舍不得过这奢侈的好时光,只能一有时间就紧紧盯着春花看,怕错过了她们一生最美最短暂的盛放!站在春天的花树下,看花期分秒流逝,享受的过程就是失去的过程,心里混杂着的不知是快乐还是伤心。人生的快意之后似乎都将出现片刻恐惧,因为,你知道很快就将大戏结束、演员谢幕,灯光暗下去帷幕降下来,前方等着你的将是如宇宙黑洞一般的失落感。
 
想起19世纪的印象派画家,对于稍纵即逝的美好有一种隐秘的哲学理念。他们认为快乐的稍纵即逝是存在的特质之一,而这一特质能够帮我们更好的与快乐共处印象派最关注的的一点是那些我们最爱的东西是会改变的,并且往往只会存在一小段时间,然后就消失。印象派画家赞颂这些延续几分钟而不是几年的快乐。
 
在他们的笔下,黄昏将至,阳光穿透视野所及,天空的闪耀让枯枝白雪的大地,那么宁谧而令人欢欣。然而在几分钟之后,夜幕就会来临。雪显得可爱,但终会融化;那一刻的天空很美丽,但即将进入黑夜。
 
在他们笔下,绅士淑女们在一个露天平台上午餐,谈笑风生的人们倚栏俯瞰着河流,河流中两位衣着得体的客人正在划船。光线弥漫进这场聚会的每一个角落,折射出各种处于不同角度的面庞,白色的桌布带着褶皱,桌上的酒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几簇亮晶晶的葡萄,带花宽边帽,光斑在树叶上跃动,而平台下就是潺潺的河流。船上的午宴被定格在最美的一刻,稍纵即逝的华彩瞬间。


 
他们不再追求高不可攀的永恒感,而是如痴如醉地描绘那些美好稍纵即逝”感。如果他们要真实地捕捉那稍纵即逝的感受,速度是关键。所以急迫的、粗加工的、涂抹的画法代替了古典绘画的高贵和细腻优雅。他们的作品模糊、简洁、色彩鲜艳,却充满了年轻和活力。印象派的画作,无论是画山水,画人物,画花草,都给人一种飘忽不定的感觉,也就是艺术家本人所追求的一种“稍纵即逝”感。无论是莫奈、毕沙罗、雷诺阿,还是后来的梵高、塞尚,其实都是更在乎世界万物在自己的眼中,那忽闪一下,留下的感觉。种艺术风格需要的远不止是艺术技巧,也同时需要艺术家去接受和参与这种短暂的满足时刻。认识到在这个世界上,真正现实的东西,只是一瞬间、一刹那的知觉。瞬间之后,那种知觉就会消失,淹没于过去的黑暗之中。人类有意义的生活,就在于玩味、利用这每一刻稍纵即逝的知觉,在于捕捉它最强烈、最纯粹的燃烧点,充分、忘我地体验,全神贯注,忘怀一切。
 
没完没了的好时光并不存在时光漫长,我们遇到的欢乐总是稍纵即逝,没有什么可以永久,我们能做的,就是让美在瞬间里尽情的爆发,捕捉那些富于变化的,稍纵即逝的美。即使这些光风霁月的欢乐、沉醉、诗与透明,不可能存在多久。但在稍纵即逝的美好片刻我们已经感受过那种出神的恍惚,感到生命仿佛找到了永生欢乐的迷景,整个世界都停了下来,只为热恋这个世界的人而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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