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别家乡的亲人三十几年，思乡思亲之情与日俱增……回到大陆参加祖国建设是我多年的心愿……现在回到大陆，骨肉团圆，高兴之情非言语所能形容。”——王锡爵（1986年新华社北京五月二十八日电）1.前言回家，永远是每个游子心中最强烈的愿望，从古至今，为了寻觅，回到心中那片魂牵梦绕的家乡，无数游子用行动乃至生命谱写下了可歌可泣的壮丽诗篇，例如——不畏俄国强暴，毅然决然翻越万里雪山，踏过千里沼泽草原回到祖国怀抱的土尔扈特人。而在近代历史上，在东方的太阳即将升起，撕破笼罩在中华大地上的一切阴霾时，由于蒋家王朝贼心不死，又有多少家庭破碎，多少无辜人民，士兵被迫骨肉分离，被挟持前往台湾。这一分离，很可能就是永远，懔于严厉的禁制，在漫长又煎熬的日日夜夜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的枕巾曾被思念的泪水打湿，不知道又有多少人站在海岸边朝着家的方向默默在心里哭喊了多少回。在漆黑的深夜里，一个躺在床上的男人擦去了眼角残留的泪水，双眼中迸发出了坚定的星光，在心中默默下定了决心。2.一架突然造访的货机这是原本普普通通的一天，却因为一架飞机的突然造访变得不再平凡。下午3点，机场工作人员突然发现机场塔台的雷达上出现了一个闪烁的红点——似乎是一架突然造访，事先并未通知机场的飞机——并且朝这里越来越近了。机场工作人员赶紧抬起头来向玻璃窗外湛蓝的天空望去。仅仅一两分钟后，他们便在远处湛蓝的天际间看见了一架波音747货机若隐若现的身影。正当所有的塔台工作人员转身走向领导的办公室，想要把这个消息告诉领导时，塔台的对讲机也同时响了起来。“广州白云机场的工作人员你们好，我是波音747 B-198货机的机长王锡爵，来自台湾，请你们允许我降落，我是来投诚的。”对讲机那头很快便传来了一位略微带着台湾口音，话音镇静的男声。而他说的话则让从未见过这种阵仗的工作人员一下子愣在了当场，不知该如何处理，随即把对讲机递给了急匆匆赶来的领导，把情况一五一十地做了汇报。“王锡爵同志您好，我是广州白云机场相关部门的负责人，欢迎您降落在我们机场，我们的领导已经请示了省委书记和省长，待会请随我一同前往广州珠岛宾馆一叙，我们会竭尽全力保障您和飞机上所有人员与物品的安全。”“好的，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听到自己可以降落后，对讲机那边王锡爵的声音骤然激动起来。下午3点10分，这架印有“中华航空公司”标志与文字的台湾货机安全降落。当相关部门的负责人与时任中共中央对台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的杨斯德赶到飞机的舱门口时，飞机舱门正好打开，舷梯被放了下来。随后，身材高大，面善佛相的王锡爵便从飞机上快步走了下来，欣喜的笑容间，双眸里已经蓄上了泪光，他随即紧紧握住了负责人和杨斯德的手，哽咽，沙哑地说道：“我要和家人团聚，我要求到祖国大陆定居。”“好，好，我们一定与台湾方面交涉，尽全力满足你回家的愿望。”在检查了货机上的22万磅货物与副机长，机械师一切正常后，一行人随即来到了广州珠岛宾馆。傍晚，广东省委书记与省长也先后来到了该宾馆，一场别开生面的宴会就此展开。宴席上，面对省委书记与省长的亲切问候与欢迎，王锡爵的心情再度激动起来，几乎就要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我很想念大陆的山河和亲人，见到你们很高兴。台湾同胞都盼望两岸能够通商、通邮、通航。”“那你能否告诉我们你的家乡在哪呢，可不可以跟我们说一说你前往台湾后的种种遭遇呢？”领导随即问道。3.一位“国民英雄”的漫漫归乡路时间回到1929年12月28日，那天一早，遂宁的天空便下起了鹅毛大雪，天地间灰蒙蒙白茫茫一片，看不清前路，让人一片迷茫。突然，在一户王姓普通农户家中，传来了一阵婴儿响亮的啼哭声！由于初为人父，初为人母，王锡爵的父母对王锡爵一直相当疼爱，不仅望子成龙，更是期盼他长大后能报效祖国，所以即便后来家里足足有五六个孩子，还是咬着牙将王锡爵送入了灌县（今都江堰市）国军空军幼年学校初中部学习。很快，在先烈抛头颅洒热血的奋力抗争下，抗日战争胜利了！就在王氏父母觉得将来肯定不会再打仗了，儿子也能平平安安陪伴自己度过残生，生活一下子有了盼头时，好景不长，一直贼心不死的蒋介石居然发动了内战！这一打就是四年多，整个中华大地又一次生灵涂炭，哀鸿遍野。在我党的英明决策下，蒋匪一溃再溃，直至1949年初，终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可蒋匪仍然贼心不死，开始陆续挟持百姓，军队，掳掠了大批文物叛逃台湾打算做垂死挣扎。王锡爵也是当年被挟持的学生之一，当学校决定转移台湾时，匆忙之中，他甚至无法回家与父母道别便被挟持上了汽车，只能无助地望着车窗外家乡的一草一木在自己眼前不断后退。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吧，以前因为战乱学校也不是没有转移过教学地点，应该很快，一定很快就会回来的，绝对……搭乘飞机来到台湾后，望着周围茫然无措，甚至因为思念家乡害怕地哭了起来的同学们，王锡爵默默地回想起了父亲王伯熙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男儿志在四方，等你长大了就放开胆子出去闯吧，不用担心家里；你只需记住，家里永远都是你的大后方。”于是，他便将这股思念压抑在了心底，用稚嫩的肩膀第一次挑起了人生的重担。1951年，王锡爵从空军官校顺利毕业，正式参军，成为国军空军的一员士兵，由于成绩优异，他不仅三次被评选为“中华民国国军克难英雄”，还曾受过蒋介石的接见，并于1963年赴美受训，加入黑猫中队，开始奉美国臭名昭著的中情局与台湾方面的命令侦查大陆。他实在太想家了，想回去看看家乡熟悉的一草一木，也想回去看看大陆的壮美河山，所以即便会有生命危险，他也在所不惜。1967年6月16日，因圆满完成了十次高度危险的飞行任务，王锡爵被批准退役。而这十次飞行任务不仅让他成为了一个优秀的飞行员，也让他隐约发现了回家的契机——似乎可以直接驾驶飞机飞回去，不过军机肯定是不行的，客机上的人又太多了，实在不好处理，驾驶货机似乎可行。于是，退役后的王锡爵便随即应聘了中华航空公司，成为了一名机长继续锻炼自己的驾驶技术，飞行技术。这一晃时间来到八十年代初，随着蒋介石的去世，台湾似乎迎来了民主的曙光，各项禁令相较从前柔和了一些，同时由于在香港结交了朋友，王锡爵终于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思乡之情给家里写了封信，通过香港的朋友转寄到了大陆的家中。当他在信中得知了大陆人民如今生活安宁又幸福，亦得知了当年自他走后，父母发疯地寻找，最终母亲因为思念过度去世，但是已经年过八十的父亲仍然还在坚守，还在等他回家时，那些一直压抑在心中许多年的思念终于再也抑制不住了。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后，王锡爵旋即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父亲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我必须尽快回去！不能再拖了！于是，他开始频繁争取能够驾驶货机的机会，终于，在1986年5月3日，天赐良机！他被派往了曼谷，驾驶一架由当地飞往香港，最终降落台湾的货机……说完这些回忆，王锡爵已是泣不成声，前来参加宴会的其他人也都纷纷拿起桌上的纸巾拭泪。清了清嗓子后，省委书记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地开口道：“我们会尽快安排你与家人在首都机场相见的，你放心好了。”1986年5月6日，按照有关部门的安排，王锡爵再度驾驶着那架波音747货机，飞越阔别多年的长江，黄河，抵达了北京首都机场。骨肉分离37年的游子，终于回到了父亲与祖国的怀抱。4.台中交涉早在5月3日当天王锡爵抵达广州白云机场时，一封电报便从北京中国民用航空局发到了台北中华航空公司老总的办公桌上——电报的内容是有关货机与货机上的货物以及执意返回台湾的副机长和机械师的处理。而出于对大陆的畏惧与对自身的“清高”，台湾当局当时已经奉行了几十年的三不政策——“不接触，不妥协，不谈判。”因此，台湾当局虽然在第二天，5月4日便就这份电报给予了回应——但仍是企图通过香港国泰航空公司，英国保险公司和国际红十字会三个“第三者”来解决这一问题，拒绝正面接触。大陆随即对这一回应断然拒绝——“中国人的问题，中国人自己能够解决。无需通过'第三者处理’”。5月11日，一个星期过去后，眼看台湾当局仍然冥顽不化，如同一潭死水，中国民航便再拍了一封电报前往致意，并重申这并非一个政治问题，而是两个民航公司之间的业务性商谈，如果台湾当局觉得不方便，也可以提出认为方便的地方坐下来商量。眼见大陆方面如此有诚意，加上华航又是自负盈亏的民营公司，被王锡爵开走的那架货机又是公司里仅有的两架巨型货机——还是从卢森堡航空公司花了六千万美元购买的，于是台湾当局被逼无奈，只好通过香港太古集团常务董事姚刚先生向大陆传话，表示愿意派人与我方在香港商谈。这场商谈前后历时十多天，历经四次会谈，最终，直至5月23日上午10时48分，华航事件终于得到了圆满解决——满载着货物的货机在跟随王锡爵一同回到大陆的副机长和机械师的驾驶下从广州途经香港，飞回了台湾。1986年8月13日，新华社传真报道：原台湾中华航空公司货机机长、现任中国民航北京管理局副局长兼副总飞行师王锡爵于8月10日驾驶着满载乘客的民航1304号波音747大型客机，开始从台湾归来的首次航班飞行。上图为王锡爵(右一)登上飞机后同机组人员亲切交谈。 5.台湾老兵的抗争与王锡爵目前的情况而华航事件并不仅仅是政府之间的会谈，在事件发生后同样在台湾人中引起了轩然大波，王锡爵的勇敢很快点燃了那些被蒋介石裹挟至台湾，已然步入垂垂暮年的老兵与百姓们心中回家的激情。星星之火可以燎原，1987年，这些老兵在台北发起了回乡探亲活动，并亲自前往台北孙中山纪念馆召开了集会，在纪念堂里一起歌唱《母亲你在何方》，整个现场哭声震天，在场的旁观者无不动容，潸然泪下。他们的热泪，他们的呼喊，他们的激情最终冲破了禁令那腐朽的枷锁！10月15日，台湾当局首次宣布——开放回家探亲许可！一时间，海峡两岸，整个中华大地洒满了团圆与喜悦的热泪，落叶终于得以归根！目前，进入耄耋之年的王锡爵已从中国国际航空公司与全国政协委员任上退休，而他现在最大的愿望便是想在有生之年亲眼目睹祖国的统一！【1】中国台湾网、遂宁市台办联合报道《当年台湾劫了飞机的王锡爵 回家乡遂宁探访》【2】黄埔军校同学会（王锡爵先生曾担任黄埔军校同学会理事）《两岸关系六十年》【3】央视网打量视频《“华航事件”中，台湾机长王锡爵驾机飞还大陆》【4】中国年鉴王锡爵先生从台湾回大陆定居《华航波音747货机事件始末》【5】1986年5月7日杭州日报《王锡爵驾机从广州飞抵北京》【6】1987年浙江日报《赵紫阳总理接见王锡爵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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