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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飘若浮萍 图：大俗摄影 上午，家族群里，大姐接连不断地往群里发送她大女儿定亲的图片，我没敢说话，默默退出了群！ 现在听到大姐说话，我都能被吓出一身鸡皮疙瘩，我承认，我怕她，是那种渗进骨子里卑微的怕。 我们兄弟姐妹五个，我老五，大姐老大，她比我大十一岁。我三岁时母亲因病去世，之后我们跟着开诊所的父亲一起生活。  俗话说，长姐如母。那些年，大姐和二姐承担起了母亲的责任，缝洗浆补，都是大姐和二姐的活，她们过早的承担起了生活的责任，我的童年虽物质生活不富足，也能吃饱穿暖。 十几岁时的大姐长得很漂亮，是村里有名的村花，被父亲送到镇里的医院学习妇产科，更是多了几份知性的美。 大姐性格强势，强势中带着一股傲娇。在家里有说一不二的绝对地位，对待弟弟妹妹也很严厉，不听话就训，再不听就打。 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我要闹着跟她一起去走亲戚，她不想带，我哭闹不止，被她一个耳光掴出了鼻血，父亲对她也无可奈何。 二十多岁的大姐，在父亲的操持下和大姐夫结了婚，大姐夫是大货车司机，家里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婚后生了大女儿，胖乎乎的，很可爱。我也在十五岁喜当小姨，对这个外甥女有说不出的喜爱，曾经为了争着哄她抱她和她三姨（我三姐）大打出手！ 我父亲更是对这第一个孙子辈的小姑娘疼爱有加，几天不见，便派人去接她娘俩回来小住。想必那时的父亲已是疾病缠身，一年多之后，父亲就因病去世了，那时的我十六岁。 父亲去世后的一两年，我辗转流离，这期间大姐生了二胎，也是女儿，那时恰逢计划生育最严格的时候，她们家做为二女户，是重点打击对象。 于是大姐夫在县城租住，把大女儿留在老家给她爷爷奶奶带。我也趁机去城里的工厂找了份临时工，有活就干，没活时就帮大姐哄孩子。 这期间大姐生了三胎，因为是租的房子，坐月子期间，大姐住进了招待所，我带着二外甥女伺候她月子。 月子里的大姐脾气更差了，饭菜口味不合不吃，不是咸了就是淡了，饭菜送的晚了也是没有好脸色的，我的委屈只能咽到肚子里，送完饭就赶紧带着二外甥女回去，免得听她唠叨。 有一次她让我去饰品店给她买发卡，我接过钱带着二外甥女欣然去了，买回来第一个，不是她要的款式，说了我一通，我赶忙跑回去换了一个，再回来，她说颜色不喜欢，我又去跑去给换了她指定的颜色，这一次拿到手她有了笑意。 她接过来戴上，结果一下子坏了，本来该往右边扣的，这个是往左边扣的，她瞬间变了脸色，直接扔出窗外！她住在五楼，在炎热的八月份，我带着孩子跑了三趟……我委屈的哭了。 还有一次我下班，因为来了例假骑自行车弄脏了裤子，刚进家我就看姐夫和朋友在院子里聊天，吓得我骑车就跑，跑到不远处的工友家，我换了她的裙子，然后才敢进家。大姐看我穿了一条她从没见过的裙子，她骂我太风情，我含泪说出原因，她才作罢。 我也不知道那几年里自己掉了多少眼泪，我把自己卑微到了尘埃里，但我依然觉得自己很幸福，因为我也记得她对我的好。每次下班回来，我能吃上她做的热乎乎的饭菜。  不记得为何后来我独自到这陌生的城市谋生的。只记得那个天寒地冻的冬天，我领了300块钱工资，我拿出来120块钱，给大姐买了个呢子大衣，而我自己，最贵的衣服是四五十块钱的丝棉袄。我觉得大姐才配穿好衣服，我咋样都能糊弄。每次休息天时，别的同事都回老家，我的老家就是回大姐家。 我独自在这陌生的城市里奋斗，经常会给在老家的大姐打个电话，外甥女们也会抢着给我说话。直到一个深冬的晚上八点多，我接到老家主动打给我的电话，是大姐的公公，他告诉我大姐夫出车祸没了，让我回家陪陪大姐…… 晴天霹雳啊，我放下电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租住的大杂院的，我只记得我抱着房东大姐，哭的说不出话来。回老家没有晚上的长途汽车了，房东大姐让我等明天早上再回去，我的心马上要炸裂了，不能等。我不管不顾，冲上街头，拦了辆出租车就坐了上去。 一百多里的路程，我就哭了一百多里路程，在老家的镇上，我去了三姐家，她家距离大姐家还有十来里路，三姐不放心，可她家的孩子又小，她走不开。 于是就让她婆婆陪我一起去，大雪过后的乡村道路非常的泥泞，在离大家老家还有三里地的时候，出租车实在不敢往前走了，我们只好下了车，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大姐家走。 半夜十二点，我们终于到了大姐和孩子们身边……  之后，我陪着他们娘四个办完了大姐夫的丧事，又赔着过了两天才回工厂。因为我早已透支了自己的假期，不得不回到打工的城市继续工作。 此后的日子，我往大姐家打电话更勤了，每到发工资的第二天，我都会坐车回去，给孩子们买点吃的，买衣服，然后再留给大姐一百块钱。我那会刚换了工作，尚在实习期，每个月的工资是三百元。 我知道一百块钱很少，可我真的已经尽力了。为了省钱，我曾经半个多月的时间里，一天只吃五毛钱的馒头，喝白开水度日，几乎半年没吃过荤菜。这样又过了半年，我看实在不行了，我再怎么节俭，也不能让他们娘四个过上好日子。 我和大姐商量后，她把孩子们留给爷爷奶奶，她来到我打工的城市，找了份工作，让她和我一起住，租房期间的一切生活开销我出，因为我没有家庭负担，她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她的责任就是我的责任，寒暑假孩子们过来，我视如己出，跟现在疼自己的孩子一模一样。 共同生活期间，大姐强势傲娇的性格好了太多，反过来了，她很弱，经常会抱怨工作过累啊，苦啊，胳膊疼腿疼，还在我面前掉眼泪。 我最初会哄她，安慰她，鼓励她，时间久了我也扛不住啊，毕竟我那会才二十岁左右，自己也面临工作压力无处可说。不知道啥时候我们开始吵架，但是再吵架也还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她的孩子放假过来，我还接的接，该送的送，该疼的疼，该爱的爱。 这样的生活模式过了好几年，直到我二十六岁时结了婚，才搬到了我的婚房，留下大姐一个人租房住。 结婚时我也没让大姐在我身上花一分钱，婚后那两年，孩子们寒暑假过来，我也会让她们娘四个一起吃住在我家，家里就一个空调，我让老公睡没有空调的客厅沙发上，当时我已经生了大女儿，就安排大姐和她儿子在我的床旁边打地铺，我带女孩子们睡床。 也许是我安排不周，那次大姐生气了，从此以后，几个孩子再没来过我家。她们寒暑假来这城市，大姐也不告诉我。 而我自己，婚后没了工作，老公工作也不稳定，人一穷了，在谁眼里都不是人了，婆家这边也对我不好，各种排挤打压穿小鞋。我一个人带着两个闺女，生活一地鸡毛，鸡飞狗跳。 那些年，我抑郁了，看不到生活的希望在哪里，我只能拼命挣钱，带着孩子摆过地摊，卖过卫生纸……我很努力的活着，只为给自己挣得一份尊严！  最初那几年，逢年过节，我们也会喊大姐到我家过，她从没来过，说我家孩子多，吵得她头疼。她不来，我就会让老公给她送些我自己炸的丸子、鸡、鱼啥的。 在我的生活陷入一地鸡毛时，大姐的工作渐有起色，她由最初连锁饮食公司的洗碗工，奋斗到如今的生产主管，收入也水涨船高，有一次春节前夕，我带大女儿给她送东西，看她新纹的眉毛和精致的眼线。 我谄媚的恭维她，问她多少钱，她一脸的不屑：“你别问，问了你也不舍得，两千多，你舍得不？”我满脸谦卑地笑：“那是的，我得攒钱给孩子交学费。” 我老公做生意需要周转，知道大姐有闲钱，我给大姐打电话想借用，她不太高兴，我告诉她，就当是她投资了，到时候不管赔钱赚钱都保证她的本金和利息。 她答应了，并约定在大女儿放学的时候，她跟我一起去银行取，在银行门口，我等到了她，一见面，她就一顿训斥：“我都不想把钱借给你，你俩天天吵架，万一哪天离婚了，我的钱找谁要去？” 我低声下气地让大女儿喊大姨，她没有正眼瞅我大女儿一眼，绝尘而去。我当初借了她六万元，半年后，我瞒着老公，还给她六万六千元，我想让老公感激她对我们的帮助。 她上班的地方离我家三四里地，每天上下班都会从我家村头路过，十几年来，这个当大姨的，从来没有走进我家看过我的俩孩子，我的孩子们没有吃过大姨给买的一颗棒棒糖。在我厚着脸皮的要求下，她给我俩闺女织过一个线马甲，仅此而已。 时间真快，磕磕绊绊十几年过去了，我的孩子七八岁时，大姐家的孩子们都成人了，她最小的孩子都上大学了，按照老家的习俗，长辈要给钱的，我很替外甥女高兴，准备了一千块钱，那会还没有微信转账的功能，我打电话问大姐的大女儿要银行卡号。 外甥女是个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一开口就把我这个自以为是长辈的小姨怼得眼泪哗哗的：我喊你啥小姨？你自从结了婚，知道我们多大了不？还记得我们是谁不？你给我们打过电话吗？  我哭着挂了电话，她最终没喊一句小姨，也没告诉我卡号！钱没送出去我感觉自己良心不安，于是我跟大姐要了卡号，把钱打给了她！ 二姐常年劳累，腰间盘突出，疼得直不起腰来，那几年二姐的日子过的也很艰苦，她自己舍不得治，有一次打电话闲聊，她说贴点膏药就能缓解缓解，但膏药买一次要花几十块钱，舍不得买，我提议说大姐有职工医保，让她帮忙刷点膏药出来。 二姐不愿意，开不了口，我自告奋勇地说我给大姐说，我觉得都是一母同胞，能帮就帮一把，接着我就给大姐打了电话，迎来大姐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你还挺会充好人，你有钱你给她点钱就是了，打我的主意干啥？我的医保卡里还有五百多块钱，我还得买花茶喝，这都不够。就显着你能！”我又被骂哭了。 2015年，房价尚低时，我跟老公在市区贷款买了一个在建的小公寓，惦记着大姐还一个人租房住，也觉得那会投资房子正当时，我偷偷跑去看了一套全款十万左右的老工区房，房子不大，她一个人住正好，有产权，好歹她在这城市奋斗多年，终于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百年之后，也给她儿子在这城市留套房子，那时的大姐是买得起的。 看后回来告诉她被她一顿骂，骂我不给她出钱还逞能，如果不是二姐拦着，她的巴掌会落在我脸上。 上午，当大姐往家族群里，发了她大女儿订婚的照片时，我默默退出了群，不敢说话，怕不小心得罪了谁！喝喜酒时她如果在群里通知，我去或者不去都挺尴尬的。 去吧，我花钱了，还没获得应有的尊重。不去吧，外人会说我没情没义没良心，甚至我二姐都说我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她一个人不容易，我毕竟是当妹妹和小姨的，该去还得去。 可谁能知道我的难过啊，我从小到大，每走一步都很难，谁考虑过我的感受，我咋就不配做个正常的妹妹和小姨呢？我知道，我没本事，还想保护兄弟姐妹们的周全，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我不知为何，自己全心全意对待的大姐一家，竟然把我视为仇人。  唉！我错了，从此以后，各自安好，我会选择独自卑微苟活，只发誓下辈子再不做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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