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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火种播川东——老革命家王维舟回忆川东游击军的斗争

 兰州家长 2021-12-24

四川历来就被称为“天府之国”。它的东部地区背依巴山,南横长江,物产丰富。但是在剥削阶级的统治下,特别是自从军阀割据统治以来,这里的人民,戴上了沉重的枷锁。

川陕边防督办刘存厚,像一头瘟牛,横行在万源、城口、宣汉和达县。他们挖空心思,想出了几十种名目的苛捐杂税,残酷地掠夺农民。种田的,要田赋;种烟的,要烟款;甚至连讨饭的,都要出花子捐。人民饥寒交迫,流离失所,到处传诵着这样两首民谣:
军阀梳子梳,豪绅篦子篦,
甲长排头刀子剃,收款委员来剥皮!
尖尖山上二陡坪,包谷红苕胀死人;
茅草棚棚笆笆门,想吃干饭万不能!

这是劳动人民用血和泪写出的歌!又是从心底发出的愤怒的诅咒!

“五四”以后,革命的思潮传播到川东。一九二二年,宣汉清溪场等地,就有共产主义小组的活动。之后,一部分革命知识分子,又以达县第五高级小学校为基点,提倡新文化,展开反对封建势力的斗争。

一九二六年在张鲤庭等同志的领导下,于达县中学发起组织“烂漫社”,发行《烂漫旬刊》,宣传社会科学,进行反“狮子派”(即国家主义派)的斗争。在长期的斗争中,培养与锻炼了一批青年积极分子,在达县建立了共产主义青年团的组织。

大革命失败后,上海、北京、武汉等地的一部分川籍同志,先后回到了川东。在党的指示下,分散到广大的农村,秘密组织农会,领导农民进行反对军阀抓丁派款,斗争恶霸地主。从农会中选拔又勇敢又有觉悟的青年,组织了小股游击队,白天生产,晚上集结,星星点点的火种,很快蔓延到开江、梁平和大竹县一带。

在群众斗争日益高涨的情况下,党决定在万源、宣汉、达县创造一个红色区域,拉起一支游击队。

万源,是军阀刘存厚统治下的边缘区,背后是大巴山,便于开展游击战争。同时,固军坝有个名叫李家俊的青年,他在上海的一个大学里读过书,受过大革命的影响。他的父亲手里有几条枪,只要李家俊一出面,就可以把枪拿过来。

一九二七年底,我们把李家俊从家里动员出来。这个青年人,当时受了些无政府主义的宣传,披着长头发,声称要做中国的托尔斯泰。

当我们和他谈到革命手段时,他激动地挥着手说:
“对豪绅地主,要采取最后的手段!”
“何谓最后手段?”有同志问他。
“放火烧尽他们!”
“不对,”我们向他说,“革命不能单靠个人的意气,要依靠群众。组织群众起来共同斗争。”

接着对他讲解了当前的革命形势,并特别指出,无政府主义与共产主义是背道而驰的,知识分子唯一的道路,是放弃个人的幻想和空谈,到群众中去,向着共产主义远大目标前进。

这个青年,还肯接受党的教育。经过多次说服,最后十分感慨地说:“这两年,就一心想为人民尽一番力量,可是像一个迷了路的人,不知往哪里走!现在愿意听党的话,为革命不惜抛头颅,洒热血。”

党为了培养他,决定送他到重庆学习。他剪去了长发,满腔热情地接受了党给他的任务。

这时,万源、城口、宣汉等地的党组织,积极展开工作,动员群众筹备枪支,迎接武装起义。

一九二八年春的一天夜晚,在万源城南固军坝树起了第一面红旗——一支革命的武装建立起来了。这里有来自炸井坝、白羊庙的农民赤卫队;有来自宣汉、厂溪、官渡、铁矿坝以及开江、梁平各地的农会会员。

从重庆学习归来的李家俊是这支部队的指挥员。他用洪亮的声音宣布:“川东游击军的第一支队成立了!”

农民有了自己的武装,腰杆伸直了。乡乡组织农会,庄庄燃起了革命的烈火。群众在游击军的支持下,打土豪,捉恶霸,到处破仓分粮。革命的浪潮,漫卷了川东。成都的反动报纸,曾以头号字标题登着:“李家俊打豪分田实行共产”。军阀刘存厚的内部,也受到了影响。

不久,驻在七里峡的一个连,携带意国造步枪八十余支,起义投奔游击军。接着,李光前、邓庭刚同志,又在宣汉王家场一带,组成一支部队。

刘存厚急派廖雨辰亲自带领一个师,并联合驻万县的王陵基匪军,向固军坝、白羊庙一带游击区“围剿”。每到一处,大肆烧杀,许多被残杀的尸体,漂浮在前、中河的水面上。

反动派企图以残暴的手段,把农民革命和新起的红色游击军镇压下去。但是,参加游击军的人,越来越多,红色游击军越战越强,不过半年的时间,李家俊同志率领的第一支队,就发展到了一千多人。

刘存厚见大兵“围剿”无效,便改变了手段,一面分兵布防,步步为营逼近我们的游击根据地,一面勾结土豪劣绅,大量地训练反动会道门“ 神兵 ”。并且大肆宣扬说,他们的 “神兵”刀枪不入。这时游击军的成员,都是农民,迷信观念较重,特别是各乡的农民自卫队,听说“神兵”一来,就有些畏惧。

我们是共产党人,是无神论者,只信仰马克思主义,不信神。敌人这套鬼把戏,哪能吓唬住我们!我们一面向部队和群众进行宣传教育,揭露“神兵”的欺骗,一面在梁山、开江地区,组织了群众性的反“神兵”武装。

反革命的“神兵”打来,我们红色游击军,一手提着鬼头刀,一手提着驳壳枪,猛冲上去。远则开枪,近则动刀,敌人的“神兵”光有刀没有枪,是打不过我们的,每次都是弃尸而逃。经过几次胜利的战斗,“神兵”刀枪不入的谎言 就彻底破产了。

一九三○年六月,李立三“左”倾机会主义路线统治了全党,要求组织全国中心城市的总起义,命令红军向中心城市总进攻。川东游击军被调去包围武汉,部队到了鄂西的竹溪,房县一带,受到敌人的包围,苦战数日,最后败于途中。

部队失败后,李家俊同志被调往重庆工作,一九三一年被反革命分子捕杀。这位忠于革命的同志,牺牲时不满二十五岁,在押赴刑场的路上,他高唱《国际歌》,至死不屈!李家俊同志慷慨就义英勇牺牲的革命精神永远留在我们的心中!

第一支部队失败后,川东军委又在梁平的虎城尝太平尝金垇尝猫儿寨一带,领导农民起义,组成一支三千多人的川东游击纵队。这支新军成立后,军阀刘湘派了两个师进行 “围剿”,沙河场一战,我军把敌人两个师击溃。不久,又在忠县后乡,歼灭了民团数百人。就在这时,川东游击纵队又奉命远征包围武汉。

由于上次失败的教训,我们对立三错误路线有了进一步认识,因此,川东军委在黄金场召开了紧急会议,讨论如何执行这个命令。

我在会上提出:应接受第一支队东征的教训。这支部队还没经过战争的锻炼,远征作战,是不行的。最好派人再去向省委请示,如果一定要远征,可建议去一部分人,留下一部分人,一来可以继续坚持游击战争,二来可牵制敌人兵力。但有些同志盲目地执行立三路线,说这是上级的命令,应坚决执行,不必再请示省委。在多数人坚持下,川东游击纵队又开始了东征。

一天晚上,部队从石宝寨渡过长江,开向石柱。计划经由湖北的利川、建始前往武汉。 先头部队刚到达石柱的后山,刘湘派陈兰廷带一个师从后尾赶来。我军在疲惫之际,回头应战。与敌人激战了三天三夜,最后弹尽粮绝,只得组织突围。川东游击纵队司令员李光华同志负伤被俘殉难。

立三“左”倾机会主义路线的错误,又一次使川东游击军受到了惨重的损失。

石柱失败之后,突围出来的一部分同志,仍转回有群众基础的梁平、达县和开江交界的地区。党委总结了两次东征失败的教训,决定将现有的五百多人改编为三个支队,以梁(平)、达(县)、开(江)三县交界的百里槽为中心,继续坚持游击战争。

百里槽是一条百里长的绿竹林。林中有一条蜿蜒的小河。四周山峦起伏,丛林繁茂。每当敌人大兵“清剿”,我军便分成若干支小部队,潜藏在竹林内、山沟里,依靠两边山峰的掩护,跟敌人打麻雀战;遇上小股的敌人,便集中兵力,把它吃掉。

游击军的行动,使敌人无法捉摸,今晚在梁平县境破仓分粮,明晚到了开江县境,后天,说不定又转到达县境内。急得刘湘像火烧了屁股似的,说我们游击军是抓不住的“飞毛腿”,到处悬赏捉拿游击军的领导人。今天张榜,捉住某某人赏五万大洋;明天又增加到十万、二十万。当然,他们这样做只能是一种自我安慰。

年轻的游击部队对于公开的敌人,是有着高度警惕性的,但是对于暗藏的破坏分子,却放松了戒备。第一支队在分散活动的时候,一个名叫刘长毛的人,坚决要参加游击军。

我们的同志见他要求十分恳切,又是本地人,就收留了。后来,发现这人是个富农,行动鬼祟,想把他清除出去。他又苦苦哀求,说:“你们留下我吧,不让我背枪,跟着烧饭也行……” 就这样,又把他留下做了炊事员。

一天,战士们刚把饭吃下去,这个喊着肚子疼,那个叫心难受,接着许多人昏倒了。蔡奎同志发觉是吃饭中毒了,就去找刘长毛,可是,这个暗藏的反革命分子早已不见踪迹了。正在这时,敌人从四面包围上来。一支队受到了严重的损失,支队长蔡奎同志壮烈牺牲。

这一血的教训,使我们深深认识到:对于阶级敌人,在任何时候、任何环境下,都不该有丝毫的麻痹!
反革命用放毒、暗杀等无耻的手段,并不能完全达到他们的目的,游击军在发展,游击区在扩大。

不久,刘存厚又派他的第二师向游击区“围剿”。在宣汉的铜鼓一战,游击军将其击溃,并活捉了一个团长。

这个团长姓陈,是刘存厚的表兄弟,被俘后,刘存厚派出许多暗探,配合大部队发疯似的到处“搜剿”,奔跑了好几县。最后刘存厚软了,派人跟我军谈判,愿出五万块大洋把他表弟赎回。

当时游击军的武器,主要是靠缴获,如果有钱,在川东这个地区,也可以利用关系到敌人内部去购买枪弹。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决定释放这个俘虏来的团长,以扩大我党我军的政治影响。

这个曾经疯狂一时的团长临被释放的时候,千恩万谢,说红色游击军对俘虏很宽待,并问有什么话嘱咐。我们警告他说:“告诉刘存厚为自己留条后路,他要是还像以前那样对待老百姓,再到游击区来烧杀掠夺,将自食其果。”

姓陈的连连回答:“是……是……敝人一定照转。”

游击军随着战斗的胜利,又在梁平、达县、万源等地展开游击战争,部队迅速扩大起来。

一九三二年红四方面军入川后,川东党又在宣汉、达县、万源各地组织了规模较大的农民起义。并于当年十月,以川东游击军为基础,成立了红军第三十三军。

王维舟同志简介:(1887~1970),原名王天桢,四川省宣汉县清溪人。川东游击队、中国工农红军、八路军、中国人民解放军高级指挥员。是中国共产党党内唯一见过列宁的老布尔什维克。[1] 青年时代参加辛亥革命和四川的护国、护法战争。 1920年5月在上海加入朝鲜共产党,1921年中国共产党成立以后被批准转入中共。因此,被称为“入党比建党还早的革命家”。 长期在川东组织武装斗争,后参加川陕苏区反围攻和长征,到达陕北后任中央军委四局局长,中国工农红军第33军军长。 抗战时期任一二九师三八五旅副旅长、旅长兼政委,担任保卫陕甘宁边区的任务。中共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第4局局长,中共四川省委书记,陕甘宁晋绥联防军副司令员,西北军区副司令员,西南军政委员会副主席,西南民族学院(现为西南民族大学)第一任校长。 1946年4月调重庆任中共四川省委副书记。1949年任解放西南的西路军副司令员,12月29日,随贺龙率部进成都。1950年2月到达重庆,任中共中央西南局常委、西南军政委员会副主席等职。1956年选为全国人大常委。 1970年,遭受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迫害,含恨辞世。[2] 1979年12月29日,党中央在八宝山革命公墓礼堂举行王维舟同志追悼大会,恢复了王维舟同志的政治名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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