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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字塔的召唤

 夫复何言 2021-12-24
翻阅自己的旧记,有很长一段时间完全空白。也许那段日子实在无事可写?或者实在无话可说?也许是因为日复一日的轨迹越来越趋于统一,自己的热情随时间流驶渐渐黯淡了。

突然有一天,就像有人在我脑海中拧了一下开关,去埃及!这个念头刷的一下把整个人都点亮了。经历多次希望又失望,总算确定自己想去的路线。临行前开罗又发生一次恐怖袭击,但我们还是坚定地出发了。

埃及,一直是我的梦想之地。其实,那里并不能算一个托付梦想的理想之处。大部分是沙漠,文明彻底断层,原本的民族完全消失,文字全然不认识。但是,还是要去的。

没见过金字塔,这世上所有的建筑都是无意义的。它一直都在向我发出召唤,向全世界发出召唤。否则,为什么卢浮宫前要建玻璃金字塔?

还有图坦卡蒙,那一丝忧忧的微笑如致命的咒语一样,吸引着我。

还有拉美西斯二世,三千年的等待,那弯曲的手指仿佛还在指引着重生的方向。

所以,当然是要去的。不为永生,只为了更好的生。

2005年5月1日,攒了一年的钱,终于踏上梦想中的土地,见到了金字塔,我老人家有限的生命里至今最为梦幻的一天。每每想起,都有一种美梦成真的不真实感。

我无法正确形容在仰望金字塔和狮身人面像时的感受,不用它开口提问,我们已经呆在原地,变成了石头。那种感觉,像被电击一般,呆呆的任凭电流穿透全身,摒住呼吸傻傻只听到自己的心跳,自己短暂的一生如同流水一般从手指缝淌过,所有的事情都看不清,摸不着,只能听到沙漠的风在耳边回旋呼啸。直到现在,那种时空停滞的感觉依旧在我内心深处,促使我不断上路,不停去寻找新的方向,渴望尽可能充实自己,好在最后的审判时能够不留遗憾地直面阿努比斯。

也许,我们所有人的归宿都能在这里找到答案,也许。

当日在金字塔下,一位骑骆驼的旅游警察,远远直奔我们而来,问了几声"China?"之后,神秘兮兮掏出一块石头递给我。我立在沙漠中的烈日下,懵懵懂懂看着手中的石头,通体洁白,一面打磨得非常平整,颜色已风化成淡黄,阳光下闪着金光。两个人叽里咕噜一通,谁也没听懂谁,急得他连连指天,比划了好一阵。我抬头望天,被哈夫拉金字塔闪耀的塔尖刺痛眼睛,一下恍然大悟:天哪!这是金字塔外层覆盖的石灰石板!小心翼翼揣在怀里,走私一般把它带回广州,摆在书柜最显眼的地方。四千年的时间,一万公里的路程,这块石头给我的书本平添了无上的灵气。隔段时间我就把它拿出来得瑟一下,提醒自己,这个美梦是真的实现了。

将当天的旧记分享给大家。愿我们的渴望都可以得到满足。

清晨六点多,我们降落了。北非的朝阳把近乎红色的光线涂抹在每一件物品上,飞机、大楼、巴士,还有我们,眨眼间就沐浴在阿吞的光辉中。

若干年前,阿赫那顿与他那绝世无双的王后是不是也迎接着同样的阳光呢?这一想法令我兴奋不已,什么时差,什么长途飞行,我完全都抛在了脑后。埃及,我来了!

很快出海关,很快到酒店,一下车,却惊奇地发现,尼罗河就在眼前缓缓流淌,穿过街头斜斜望过去,竟然是开罗塔,在朝阳下显得那么静怡,如同一朵独自静静开放的莲花。街上警察还多过行人,清一色的白制服,荷枪实弹,可惜不懂英语,只会望着我静静地微笑。

迫不及待地扔下行李,我们便出发到埃及博物馆。太阳已经升起,果然是非常热烈。小小的前院里,竟然就能摆下如此多的宝贝。狮身人面像又是那样静静地微笑。高高的门楣上方,哈托尔女神也是那样静静地微笑着,似乎这数千年的岁月从来就没有更替过。

纳尔迈的调色板,敌人那轰然倒地的无助似乎还能触摸到。这个民族,就这样开始了他的光荣与梦想。

左赛尔,阿蒙霍特普三世,胡夫,阿赫那顿,图坦卡蒙,这些曾经都只是纸上的名字,一下子全部鲜活起来,脸上挂着那永恒不变的微笑,穿过数千年的时光,就这样面对着我。似乎在注视着我,又似乎穿透我的身体,注视着万物。

我以为我会晕倒,在我面对图坦卡蒙的时候。我能感觉到老公在背后扶着我。还好,我只是心跳加快了一点,呼吸变急了一点。没敢多停留,先走开,研究研究别的东西,再回来重新面对他。

卡特说,他的唯一功绩就是死了并被发现。在我看来,这个功绩已经足以超越任何一位其他法老。当我面对他的时候,那炯炯的眼神,那细细的泪痕,那淡淡的忧郁,那淡淡的笑意,似乎都在向我传递某种信息,关于生与死,关于埋葬与发现,关于命运与爱情。还有什么比这种展示更能够永生呢?

除了金字塔,也许?

下午便去金字塔,时间害怕的东西。

车在大街小巷中不停穿梭,突然,就在高高低低的屋檐缝隙中惊鸿一瞥地见到那全世界都知道的三角形尖顶,阳光下奕奕发光。金字塔就在吉萨郊区的沙漠山丘上,俯瞰着开罗参差的民居。

博物馆里有一件最小的藏品,是胡夫的一尊坐像,带着每个法老特有的浅浅笑容,直视前方。而远处的沙漠上,却有一座史上最大的关于他的纪念——胡夫金字塔,四千年中人类最高的建筑物。四千年的历史,在沙漠的阳光下,逼视着我们,也曾经逼视着当年那位不可一世的将军。黑色的鹰,在塔上来回盘桓,荷鲁斯依旧在看护着法老的灵魂。

哈夫拉金字塔的尖顶在阳光下有一种近乎神圣的光彩,半透明的金色,必定是非常吸引所有的人,盗墓、建筑、考古......所有的人无不为它目眩神迷。所以我们才得以进入。

沿着当年盗墓者挖出的狭长通道,我们只能弯下腰来一路向下,再向上,空气越来越变得不流通,似乎法老要考验每一个前来打扰他的人。一路上大家不停气喘吁吁地喊着"Watch out!",窄窄的通道上仅能容两个人侧身相过。很难想象当年的盗墓者如何运出他们发现的珍宝。容不得有更多的思考,经过一段水平路段,眼前豁然出现一个房间,既不巨大,也不豪华,几个疲惫的游人倚坐在巨大的石棺旁,整个房间里唯一的装饰居然是墙体上高高的写于1814年的意大利人贝尔佐尼的名字。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面对空空的简朴到极点的墓室,还是有一点难以置信。难道就是这样的嘲弄世人?如果没有博物馆内那尊黑色的有荷鲁斯张开双翼护住的雕像,真让人怀疑墓室主人的真实性。

也许这就是祭司们不遗余力保护国王的木乃伊的原因。也正多亏了他们,我们能够看到拉美西斯二世的庞大身躯,淡黄色头发,整齐的牙齿,还有交叉握住权杖的双手。真的很神奇,面对比自己年长三千多岁的国王,不知该跟他从哪里开始我们的对话。

一天,就这样在近乎恍惚的状态中度过。一小半是因为倒时差,一大半是因为还不太相信我已经踏足这片神奇的国土,法老的领地。

回到酒店倒头便睡,思维都停在了四五千年前。


附 2005年5月1日 旧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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