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人家周游回来,跟我分享照片,我翻到这张时忍不住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传说中的宝贝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眼前,那种震撼真是如触电一般。 罗塞塔石碑(Rosetta Stone),建成于公元前196年3月27日。1799年时由法军在埃及罗塞塔发现,辗转被英国获得,1802年起保存于大英博物馆。石碑自上而下,用古埃及文、古埃及草书、古希腊文书写了托勒密五世加冕诏书。这块石碑最终由法国天才商博良破译,被称为打开古埃及文字的钥匙。 从此之后,黄沙下湮没的几千年古埃及史得以一点点被读懂,神庙、方尖碑、陵墓,遍布的美丽而神秘的文字,原来都在讲述一个个精彩绝伦的历史瞬间。借此,人们也发现了一位在历史上几乎被完全抹去的女法老:哈特谢普苏特。 她是人类历史上最早的女王,上承图特摩斯一世,下启图特摩斯三世,埃及在她统治下的21年(公元前1479-公元前1458年),拥有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最强盛的经济。但是一夜之间她就离奇地消失了,图特摩斯三世将她存在过的证据销毁殆尽。幸好,历史有时候并不那么容易被装扮,如今的埃及,最美丽的神庙是她的达尔巴赫里神庙(也就是著名的女王神殿),最高的方尖碑是卡纳克神庙中赞叹她的方尖碑。碑上写道:“未来看到我的纪念碑并讨论我所作所为的人,应当称颂她当之无愧。” 2005年5月4日,当我顶着烈日一步步走向她的神殿,面对她残留一点绯红的绝美脸庞,竟是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以至于当天黄昏,我们到了红海边,第一次见到摩西逃亡之路。清风、椰树、晚霞,散落在金色沙滩上的水母呈现半透明的粉紫色,夕阳照射下发出珍宝一般的闪光。海水的颜色也显得偏红,一层层漫不经心的卷上岸来。游客寥寥无几,白色的沙滩椅在静静等待着,一切就好像一个梦境。我拼命想追忆三千年前的那场分开红海的大逃亡,脑海里却全部都是哈特谢普苏特的微笑。 过了很久,在拼凑了各种关于她的传说之后,才编出一个小故事。《女王的一天》,供自己畅想。 二十年了,每天费力把自己打扮得像男人一样,统帅大军扫平努比亚,扩建神庙,开拓对外贸易,重建战争遗留的废墟,国泰民安,哪一点都可以无愧于伟大的父王图特摩斯一世。如此庞大的疆域,岂是年幼继位的图特摩斯三世能够轻松驾驭的?想到这位已经三十岁的养子,女王有点心烦,扯下假胡须和王冠,吩咐女官:“去神庙!” 大祭司匆匆走过多柱厅,到门口迎接女王。这几天圣湖的水位持续下降,昨天又听到方尖碑的消息,神职人员有点人心浮动。想起昨晚几个人讨论女王还政的可能性,大祭司心跳有点加快。不过女王根本没留意他的脸色变化,也没有跟着他往至圣所,径自走向自己前几年竖起的两座方尖碑。碑顶的金盘反射着太阳光,远远见到已经是摄人心魄,到碑底仰望更是让人不由自主地膜拜。女王一遍遍默念着自己撰写的碑文,反复赞颂神的伟大和父王的功绩,也一再称颂自己是“太阳神之子,上下埃及之王”,难道,神的眷顾即将结束? 喝了一点葡萄酒,让女官重新整理一下头发,搽上香香的蜜油,一个上午女王就在沉默中。这么多年来,父王、母亲、丈夫、女儿、还有赛纳姆特,一个个先后离去,能说话的人越来越少了。尤其是赛纳姆特,神召回他之后,女王的精神越来越差,身边的人习惯了她渐渐沉默,轻易不敢打扰。 门楼那边传来一阵声音,隐约飘到后庭,女王皱了皱眉。大祭司轻轻闪了进来,低声道:“陛下,殿下回来了!”女王的心往下一沉,“谁让他回来的!”大祭司有点尴尬,没有回答。女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这些年,这位养子除了在外领兵,回王城就一直在神庙起居学习,回神庙自然是再正常不过了。女王打起精神,跟女官耳语:“我不见他了,我们去西岸走走。” 正午的太阳直射下来,所有的东西都有点泛白。船夫解开缆绳向西岸航行。波光粼粼的河面,只有这一叶白帆。偶尔一阵轻风,吹起紫色的纱幔。女王刚吃完点心,船就到岸了。宏伟的神殿一览无余,巨大的红色山崖下横陈着庄重的白色,强烈的对比让人每一次都感到无可抗拒的冲击。白色是赛纳姆特选定的,他说女王的肤色偏白,不象其他贵族那种偏黑的肤色,只有白色的建筑才能象征她的高贵。所有的设计也都是他主持的,他说要给她一座永久的纪念。 神殿还没有最后完工,工匠们在给浮雕上色。自从赛纳姆特离开后,女王一直没再来视察过,难得今天空闲,索性从第一层开始细细观赏。他的作品果然是空前绝后,算他没有食言。他还说要让她开心的,可是他居然先她而去,剩下的时间真的难熬啊!女王怀着一丝丝甜蜜的怨愤,拾级而上,他在哪儿呢?他许诺的开心又是怎样的稍纵即逝呀! 突然,一幅还未上色的浮雕映入眼帘:女王端坐在中央,仪态万方,鲜花在她周围怒放,来自蓬特的女王正在介绍她带来的种种特产,这位远方的女王身材短小,四肢粗大,和站在她身后的大象几乎毫无二致。女王一下子笑出声来,随行的女官暗暗长出了一口气。自从收到阿斯旺的消息,她就一直在想:赛纳姆特大人还在就好了,女王就不会这么不开心了。看来,即使他不在了,还是能给女王带来欢乐。 女王上到第二层,满意地看到自己的雕像立在每一个柱子前,玻璃镶成的眼睛熠熠生辉,注视着脚下的尼罗河。二十年来,这片土地一直被她踩在脚下,她多么希望能永远守望着她的臣民啊! 到第三层,现任的工程主管终于从侧面的哈托尔神庙赶过来,见到女王不是男装打扮,极力掩饰自己的惊奇,报告他的新发现:至圣所的下面居然有墓道!现在已经封闭起来,正准备派人去汇报。女王一惊:当年选址的时候反复讨论,莫非还是计算失误,伟大的图特摩斯一世居然要被自己的女儿惊扰? 屏退所有随从,主管在前面带路,女王随后,进入墓道。阳光一点点消失,一级一级台阶往下,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主管举着特制的油灯,光焰摇曳,两个人的影子忽长忽短,投映在光滑的墙面。越走女王越觉得疑惑,这条墓道非常光洁,没有任何装饰,不可能是一位法老的墓道。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无路可进了,四周幽暗寂静,依稀见到摆在墓室中央的一具石棺!依西斯张开双翼,护卫在石棺的四周,棺盖斜靠在一旁,上面刻着女王的本名!这是当年她当王后时的石棺,她赐给了塞纳姆特下葬。 一瞬间,女王就明白了,问目瞪口呆的主管:“我们在他的下方?”主管有点结巴:“应,应该是,是这个方向。”女王转身向上回去,主管跌跌撞撞的跟在后面。渐渐可以见到一线阳光,然后是一片通红的光亮,出来时已是傍晚的夕阳了。 女王登上帆船,若有所思,迟迟没有下令出发。女官轻轻问一句:“陛下,回王宫?”女王点点头,慢慢绽放出少女般甜美的微笑。 晚餐时,女王只喝了一点牛奶,女官也没敢多问,服侍她沐浴更衣。当晚的星星很亮,天空墨蓝墨蓝的。就寝后很久,依然能听到女王在辗转反侧,似乎还能听到她的细语“赛纳姆特!赛纳姆特!” 附 2005年5月4日 旧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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