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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小凡 ‖乡村纪事:我的“蛮子”婶

 乡土大河南 2021-12-27

无论走多远,家乡总是我们最温暖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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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在外打拼的家乡游子一个寄放心灵归宿的地方

  乡土文学   

乡村纪事:我的“蛮子”婶



作者 | 窦小凡

原创 | 乡土中原

长根叔年轻的时候比较犀利,冬天裹一件灰大衣,腰里用绳子一捆,乱蓬蓬的头发里夹杂着碎麦秸。别看他没上几天学,却酷爱钻研隋唐演义杨家将水浒传,不管见了谁都能喷一会儿。他有两大爱好:说书和打牌。他妈也有两大爱好:抄手和拍闲话。他们家有病,遗传性懒病。所以长根年近三十了还是光棍一条。
长根不急,整天踢拉着烂布鞋到处转悠,但是他的父母急,央亲托友给他介绍对象,怎奈他们家懒名远扬,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
大概是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到八十年代初,农村还有很多光棍儿。大致有这几个类型:成份不好的,家穷弟兄多的,人丑或有缺陷的,还有我长根叔这类问题青年。
那个时候国家也没有特意关注光棍问题,也没有如现在一样分析个数据啥的,而且信息不灵交通不便的。但是也不知道哪位大神操控,光棍问题短时间内都解决了。各村神奇地出现一些操着外地口音的年轻姑娘,她们说话嗓门大音调高语速快,一说一大串,好像不用标点符号。根据她们的口音特点,我们叫她们“蛮子”。
她们大都是自愿被人领过来的,据说她们那里是老深山,干农活都是肩挑背扛的,而且难以糊口,听说中原地带生活条件“优越”,带着对生活的美好向往,一个又一个四川姑娘来到河南,在这里落地生根。
还有一小部分比较悲惨的,是被人贩子拐卖来的。被拐卖的女人没有选择权,谁给钱多人贩子就卖给谁。
我的长根叔就买了一个蛮子媳妇。我们叫她蛮子婶。

蛮子婶被拐来时大概二十岁,小小的个子,扎两个长辫子。我们全村出动,都涌到他家的破院子里看新鲜。被拐来的媳妇一般都会哭闹反抗,蛮子婶与众不同,她不哭不闹,平静地坐在屋里和大家交流。因为口音差别大,双方都特意放慢语速,连说带比划。人们不明白的是,这么个聪明伶俐的姑娘,咋就上了人贩子的当了呢?蛮子婶说,她上街卖茶叶,有人说高价收购,让她送过去,她一心想着多卖钱,送到地方后喝了一杯水,然后就迷迷糊糊被人贩子带上火车来到这里了。

要嫁给长根她倒也愿意。长根叔高大健壮相貌堂堂能说会道的,收拾利索了一点都不磕碜。就这样,蛮子婶开始了她的河南生活。第一年她还处于被监控状态,一家人包括邻居都在防着她,怕她逃跑;长根的一肚子古经终于派上了用场,经常关起门来单独给她说书,直到生了孩子她才算是彻底解放。

称呼外地人为“蛮子”,带有歧视意味,人们只是在背地里才这样叫。时间久了,歧视消失了,“蛮子”只是一个简单的代名词。蛮子婶最忌讳别人叫她蛮子,她的大名叫“红群儿(红琼)”。我们图省事,叫她红婶儿。有个半大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当着红婶儿的面叫“蛮子”,她掂块砖头撵了半拉庄子,最后人没撵上,红婶儿跑他家门口用我们听不懂的话骂了一大晌。
我发现四川媳妇有个特点,她们都是吃苦耐劳,泼辣能干,而且有点“心狠”。她们的孩子只要一生病,脖子上就被拧得青一片紫一片,看着瘆人。长大才明白,那是人家的家乡土方,跟我们头疼时捏眉头一个道理。
红婶儿擅长养猪,也擅长治懒病。长根叔爱打牌,他一年四季的标配就是烂布鞋,成天当拖鞋穿,走起路来踢拉踢拉的。红婶儿首先治住了他踢拉鞋的毛病,后来又治好了他的牌瘾。记得红婶经常手里拿根棍子,满庄子找长根,不论他躲在谁家的牛屋里或是藏到哪个麦秸垛头,红婶都能找到他。然后人们就会看到高大的长根在前面抱头鼠窜,小个子的红琼在后面掂着棍子怒骂猛追。
长根叔终于学会了扛着锄头上地干活,也学会了挑起生活的重担。红婶儿是个养猪小能手,她养的老母猪成天凹着腰,肚子擦着地,一窝接一窝地出小猪娃。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个子蛮子媳妇,彻底改变了一个懒散家庭的面貌。
回忆往事,想到当今。现在乡里最愁人的还是光棍问题。生活条件越来越好了,啥都不缺就是缺媳妇。本来适婚女孩就稀缺,雪上加霜的是还有嫁到外地给人家当“蛮子媳妇”的!男多女少还催生出高彩礼的不良风气,天价彩礼让普通的农民家庭望媳兴叹。听说云贵一带女多男少,难道不能来个跨省相亲大会,接纳更多的外地媳妇?哪怕国际联姻也可以啊,巴基斯坦、乌克兰、俄罗斯,盛产美女,多得成灾,要是有人出手牵线,光棍灾和美女灾不都解决了吗!只有解决了缺媳妇问题,农村才能真正地和谐起来。人和谐了,国和亲了,岂不美哉!

作者简介

窦小凡、女,社旗兴隆张岗村人,现居焦作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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