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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集 艰难求学 复生差点赶上小学义务教育六年制。在村里读完四年小学，复生所在的班级，就被整体搬去刚从一座古庙里搬出来新修建的初级中学，继续读小学五年级，然后在这里升读初中。 小学老师是一位退伍军人，家在农村，对所有同学都好。老师虽然是外乡人，但也知道复生家里穷，是在周围十里八乡都出名了的。 特别是复生祖父是“剥🤚削🙏劳动🙏人民的大🤚地🙁主”，基本上是被当地所有人津津乐道。只要提说复生兄弟是谁谁家的子孙，听到的人莫不摇头晃脑地叹息:“喔！是那家人的后人啊！唉！可惜了长得这么墩笃（这里指长得标致）的娃儿！” 复生虽然穿得破烂，人也邋遢，但乡下孩子基本都是难得洗澡梳头，也不致受同学欺侮。特别是复生的功课很好，不但同学要有意无意讨好他，就是这位退伍军人出生的老师，对复生也是喜爱有加，一直把复生当成他的得意弟子。复生每学期的学杂费，这位老师都以复生的成绩好，向同学们公开宣布给复生减免。 教室后面的习作园地，复生的作文永远贴在第一的位置，好让同学们当成范文观摩学习。 复生至今都还记得，在学校里自己做饭吃的老师，有一次悄悄地把复生叫到教室外面的厨房，让复生把一碗吃剩的大米稀饭喝了。复生对这位既喜爱自己学习成绩好又顾及自己自尊心的老师，一直敬爱有加。曾经有一段时间，复生疯狂地想做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像自己的老师那样去教书育人。 后来，复生班级因为是离刚修建完毕的新乡初级中学最合适的小学五年级，为了弥补新学校的生员严重不足，被整体搬至新学校就读。 班主任兼语文老师是刚刚从师范学校毕业出来的年轻老师。这位青春勃发、才华横溢的老师，对复生特别欣赏，关爱有加。 有好多次，复生的班主任把复生写的作文拿到他兼课的初中三年级，让那些初中同学观摹学习。并且得意地向他的初三学生们夸耀:“我这位小学五年级的学生写的作文，肯定也要比你们这些初中老大哥写得好得多！因为他和你们不一样:他是纯洁地爱好语文，而你们，是纯粹地在耍！” 复生每学期一元八角钱的学费，不但全部被这位班主任减免，还额外被奖励五元现金。另外一位教复生《自然》课的女老师，象母亲一样呵护着复生，让复生不受其他同学欺侮。复生在整个小学阶段，都受到老师同学的爱护和尊重，这也可能是复生年龄还小，还没有机会深刻接触到人性的丑恶。但那些深厚的师生情，一直牢牢地印刻在复生心头。 升入初中学习，“老师”的崇高形象在复生心底轰然坍塌，所有的美好印象全被彻底打烂。虽然在后来的人生历程中，“老师”的形象重新在复生的心里慢慢修复，却也是给复生带来了伤害和恐惧。 复生的噩梦是从初中的班主任开始的。 复生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是一个以前专门为学校跑外勤搞采购的勤务老师。这位老师长得五大三粗，不说不学无术，真才实学确实没有多少。除了训人的口才了得外，扯"拦天网"是他的一大绝活。 比如开始上一堂语文课，班主任老师叫同学们打开课本翻到多少多少页。如果他发现有人动作稍微缓慢甚至翻错了页码，这位老师就可以滔滔不绝地从说你脑壳有病反应太慢，一直说到猴子怎样变成了人，再从川北是个只产红苕的穷地方，扯到美国为什么能把人造卫星送上天。一节课只有45分钟时间，学生们才只把书本打开，就双手支撑着脸颊竖着一对耳朵听得昏昏欲睡，哦嗬，下课铃响了！ 但在讲台上吹得天花乱坠唾沫横飞意犹未尽手舞足蹈的语文老师，正余味无穷。自我解嘲大大咧咧又不无遗憾地说:“唉！这真是他娘的光阴似箭啦！这节课时间怎么这样短呢？！” 说罢连连抬起手臂看表，有点不相信似的，再收拢教参书、粉笔盒，不甘心地在讲桌上用力拍齐，嘴里哼哼，再端起大茶缸子，用力喝了几大口茶水，把最后一口狠狠地喷出来，呈雾状洒在讲台上，大有且听下回分解的意思! 班主任老师来上课还有一个保持了三年的特点，那就是每节课必带教学参考书，把当节课要讲的题目写在黑板上面，然后拿起教学参考书，一字一句一板一眼抑扬顿挫地照本宣科起来。说实话，如此上课，新意是没有的了，但不会出错；激情是不会有的，有的只是单调枯燥！ 三年啊！复生他们就在一篇课文离开了教学参考书连段落大意、中心思想都理不出来的语文老师的荼毒下，艰难地度过来了！后来，复生他们那个班，在此老师的“熏陶”下，升学率为零。这样的老师，难道不是误人子弟吗?! 复生读初中时，大哥萌生正在成为当地红极一时的养兔专业户。二哥天生先是在离家几十里的地方读高中，后是去部队当兵。四弟再生还小，在村里上小学。父母忙于包产地里的农活，只有复生正适合给大哥做帮手。 放学回家的路上，瘦小的复生背着沉重的书包，匆匆往家里赶，顺带还要把路边上兔子能吃的嫩草扯回家。回家一放下书包，便要忙着喂兔子、打扫兔圈。忙到晚饭时间，又要把生了崽的母兔子按在小兔崽子的窝里喂奶，几十窝兔崽子的奶喂完。已经半夜，有时甚至快天亮了。 复生没有一丝怨言，觉得自己帮帮家里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第二天当复生拖着疲惫的身体赶到学校时，大多数时间学校已经上完了一节课了。 因为天天迟到，脾气暴躁的班主任老师被激怒了。不但当众斥责复生说:“你给老子哪天不迟到，老子给你放火（鞭）炮！”斥骂了几回，竟然把复生的座位调整到最左边，有时也是最右边。 农村的教室窄小不说，还几无设施，学生又多，一个班要收六七十人，有时会更多。教室靠墙的最右边或者最左边，特别是前面几排，看黑板是大部分反光的。 复生个矮，一直坐前三排。坐在看不清黑板上大部分字的地方上课，大多数时间复生的心情都极度忧郁和不爽，加之身体的疲倦，老师讲课的声音就变成了催眠曲。复生常常在昏昏欲睡中，幻想着自己坐上火箭遨游太空。 在这年里,复生那喜爱小动物的班主任老师，得知复生家里在养兔子，便叫复生大哥"卖"一对兔崽子给他。大哥萌生给班主任老师送来两只小兔崽子之后，婉言谢绝了"售货款"。忽然之间，复生受到了班主任的"垂青"，坐位从靠墙的最边沿转到了正中间。复生在能完全看清黑板之时，欣喜若狂幸福得无以复加！ 那段时间，复生的学习兴趣空前高涨，连可怕的的物理都学得兴趣盎然。所有的理科老师都惊讶复生的进步。春风得意之时，复生不晓得灾难已经一步步逼近了。 过了一阵，不知什么原因，复生的班主任老师要把买大哥萌生的小兔崽子的钱交给复生。十二三岁的复生知道家里的小兔崽子是6元钱一对，但看在买自家兔子的是自己老师，而且这老师是教室里说一不二的“皇帝”，便在心里又有了讨好和巴结的意思。自作主张地只收了班主任5元钱，以为老师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会记住他“优惠”的这“一块钱”的情分。 哪知道，班主任老师却认为复生是六亲不认见钱眼开，真记着复生的"情"了! 没多久，复生的坐位又靠墙了，并且一直保持到了读完初中最后一学期! 重新回复到那个看不见黑板上大部分字的座位，复生的心情再次忧郁起来，上课时间里不是偷偷地看从同学那里借来的小说，就是睁着眼睛打瞌睡。 唯一可以让复生兴奋的是每周两节的作文课。复生能在这90分钟里写下自己的许多喜怒哀乐，充分地把他的所思所想表露出来。而且，复生能十分优异地把规定的作文写好。可以说，复生的整个初中生活中，作文课是最快乐的日子。 作为语文老师，复生想班主任老师对自己的作文也是无可挑剔的吧？因为自己的作文一如既往地被视作范文。 但复生不会因此得意太久。 有一天，复生被叫上讲台，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命令复生在黑板上写下"眼睛"、"人民"两个词语。不知所以的复生，诚惶诚恐地接过老师扔过来的粉笔头，战战兢兢地在黑板上写下这两个词。 但是，复生把"眼"的后半部分和"民"的后半部分正好写反了。刚好在黑板上写完字的复生被班主任老师孔武有力的一双大脚，重重地踢下讲台，并且被这位语文老师声严厉色地勒令回家把正在田地里劳作的父亲找来。 最后，复生的父亲可怜地站在讲台前，当着复生和他的同学们面，被班主任语文老师责骂奚落:“你儿子连"农民"的"民"都写不对，将来吃狗屎都没人给他拉！你这个儿子连做农民的资格都没有! ” 气极了的父亲，马上暴跳如雷，就在教室里当着老师同学的面，把不知所措的复生当众暴搓了一顿，语文老师冷冷地看着哭爹喊娘的复生，和流着泪赤红着眼睛边嚎叫边恶打自己儿子的复生父亲，嘴角里满是嘲笑和蔑视。 今天想来，复生真的感谢这一堂十分生动的语文课！从此以后，复生很少读错写错字，并且谢天谢地谢这位老师，复生虽然是农民身份，但从此没有了做农民的想法:他要向这位冷漠得几乎没有人性的老师证明:自己这一辈子肯定不会做父亲一样的农民！ "农民"事件之后，复生的大哥萌生突然离家去了充国市读青年自修大学，家里的养兔场交给忙碌不堪的父亲打理。父亲本就做事粗糙，对伺候娇弱的兔子哪有耐心？兔场的兔子病的病死的死，几乎就没有再产生出多少效益来，于是家境再次日益困窘。新学期开学了，复生还没有交书学费，在代收费用的班主任再三催收下，仍是无钱可交。 有一天，班主任老师发现复生仍然厚着脸皮坐在教室里，便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把复生的书包扔出教室外，指着复生的鼻子吼到:“滚!不交钱还读啥书!老子这里又不是慈善机构!” 当复生从教室里灰溜溜地"滚"出来的时候，连死的心都有了! 复生知道家里确实拿不出一分钱来，但交不起学费老师就不准踏进教室，自己真的不想就此不读书了啊！只好回到家里向母亲哭诉。 父亲本想让复生辍学，但母亲说:“家里就复生身体最弱，不读书将来可能硬是连婆娘也讨不了的，难道就让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过一辈子？！” 被生活折磨得生不如死的父亲，想想母亲的话也有道理，只得硬着头皮，再三再四地去学校，苦苦哀求学校领导，复生才得以继续在学校接受完成初中学业。 后来，一个是老师儿子的同学悄悄对复生说:“我们班主任说了，你娃分不清＇五阴六阳＇，连自家养的母兔生的崽子卖给老师都要钱，会有你的好果子吃的……” 再后来，复生他们全班同学一起落榜，复生离开学校奔向社会。 “初中毕业”的复生，拿到手里的却是一张“初中肄业证”。 老师本是教书育人为人师表，如果被利欲熏心，或者本身就不学无术，不但误人子弟，还会给这个社会遗留更多丑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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