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时候常坐在父亲的肩头看戏，每年正月十五和七月十五就会有晋剧团来乡里演出，一来唱三天，非常红火。戏台大概很多年前就搭起了，只等着每次唱戏，才会里三层外三层的搭挂装饰，蛮好看的。 每逢唱戏，爸爸就给我讲生旦净末丑，《芦花》《打金枝》《三娘教子》《穆桂英挂帅》，每场不漏，都要看完才算。那时年幼的我甚至还能比划几个动作和哼唱几句，逗得爸爸前仰后合，说是蛮有韵味，我却觉得主要是好玩，因为再无其他大型娱乐。看唱戏表面看的是红火热闹，其实爸爸也从中教我做人的道理。 那时候家里也只够吃饱，还算不上吃好，但是乡里大村社还有不知流传下来多少年的赶集的风俗，逢一逢七（每个月的初一和初七，十一和十七，二十一和二十七）这六天便是赶集的日子，全乡的人还有外乡的人都会纷纷前来，挤在冯家川供销社周围的巷子里，有卖东西，有买东西的，有不买不卖前来凑热闹的，也有喝酒吃肉完了回家的，总之各种吃的喝的穿的用的，还算应有尽有。 我也会怀揣小心思在课间操半小时的时候去集市转上一圈。不知道是我希望遇见父亲来购物，还是父亲就是专门为我来的，因为总是不迟不早，每次就在我课间操的时候我都没有白跑。父亲有时候是给我买一毛钱的一壳壳葵花子，装进口袋正好小满。纸壳壳是个纸质小盖子，巴掌大小，约有二三公分厚，却成了一毛钱瓜子的衡量器具。 麻花也是一毛钱一根，装在一个木头箱子里，据说是大爷在赶集的头一天就做好了，晾凉后一根一根排码的整整齐齐的装进箱子，到了赶集的当天一大早上就背着走去集市上叫卖。箱子像是定做的，宽度和麻花的长度一样，一箱子大概能放百十来根的吧。 大爷嘴里不停地吆喝着，“吃个香，咬个脆，嗝喽起来香油味”，听着已经很是诱人了，看着更是眼馋的直咽口水。于是父亲就问我：上次是瓜子，这次来根麻花？我舔舔嘴唇点点头喜不自禁，接住麻花高兴的边吃边跑一溜烟返回学校去了。 现在想起来，那哪里是什么父女偶遇，明明就是爸爸专门来看我。看起来只是一毛钱的事，但是那时候，一毛钱也不少，一壳瓜子，一根麻花，更是爸爸对我的疼爱和鼓励，想让我吃了东西可以安心念书，好好念书。 上小学时，由于爸妈不在一起工作，于是我们兄妹四人就只能跟随着爸爸的工作调动而到处安家到处转学。那时候，爸爸单教书，回家既当爹又当娘，给我们洗衣做饭，缝补衣服，给我梳头发扎辫子。我一想妈妈了就哭上没完，爸爸就把我背在背上绕院转着哄我，说给我买好吃的，好玩的，各种承诺，哄到我不哭为止。 周末的时候，爸爸也常常教我打乒乓球，让我学扣球。我要是扣住了还好说，扣不住打不上台子的时候，就苦了爸爸，因为乒乓球会跑好远，爸爸都得走出去捡上球再走回来，我乐此不疲，爸爸却来回跑的满头大汗，爷俩玩得认真又快乐。 我念大学的时候，一学期就放假的时候才能回家一次，因为家贫，不想把钱浪费在车票上，爸爸就经常写信给我，写来的信常常被同学们传阅，都羡慕我有个好爸爸。 爸爸是一个命运坎坷的人，但他从不向生活屈服低头。幼年丧父，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勤奋好学，成为高中班里的优秀学生，可是高考失利，命运再次把他捉弄。没有任何依靠的他，返乡当了民办教师，拿起粉笔登上讲台开始了他的教书生涯。 爸爸积极上进，20岁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后又多次荣获忻州地区教学教改能手。当了校长以后，仍然不忘给自己充电，在省教育学院数学专业进修。在《山西教育》《中学课程辅导报》《地区教研通讯》等多家刊物发表了十多篇教学论文。 那时候，半夜我总被灯光刺醒，抬头一看原来爸爸正在伏案书写。后来他调回县教育局创办了《保德教育简报》，一直负责主编工作，退休前又晋升了中学教师高级职称，被载入《保德教育志》。 爸爸也是一个爱贤行善的人，在他当校长的那些年，曾劝助十多名因家境贫寒而中途辍学的好学生返校；扶持多名优秀教师走上领导岗位。有位教师阑尾炎急性发作，他和几个人轮流背着，走了90里路，直到天黑才来到县医院。 父亲支撑着我们的家，养育着我们兄妹四人，引领着儿女不断进步。父亲虽然没有什么大的成就，但是德高望重，常有当年的学生回乡省亲的时候前来探望他，父亲很是欣慰。父亲的一生充满磨难与艰辛，但也是无悔的，自豪的，平凡而伟大的，他是儿女们的骄傲。 父亲今年已经八十岁了，白发霜染着他的头，皱纹爬满了他的脸，我看着好难受。爸爸，你辛苦抚育我们长大，而我却不能在你身边陪你变老。爸爸，女儿多想再撒撒娇，再让您背上满院转着哄我笑逗我乐。爸爸，下辈子我一定好好听话做你的乖女儿，不再让你为我操劳，更不会再做一个远嫁的女儿。爸爸，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一定陪在你和妈的身边，就算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用我做，哪怕只是说说话，或者就只是看一眼，也好！如果可以从头来过，我一定会选择留在你们身边 …… 作者简介  冯舒蓉，中学教师，喜欢读书与唱歌、演讲与口才，酷爱打乒乓球。常写随笔，感悟人生的喜怒哀乐，用文字点缀生活，让生活五彩缤纷起来。 《砚城文苑》第343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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