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山,那群兵,那些事儿(上) 对于大山这个词,我一点也不陌生,相反有一种不由自主的亲近感。因为从一个山里背起背囊走入另一座大山所留下的记忆,对于我弥足珍贵。 不单是我,这种弥足珍贵,对那些来到过这山里,最终还是要离开的人亦如此。 新兵下连,无法压制的好奇心驱使着我们抬头四望,映入眼帘的全是连绵起伏的山岭峰峦,迎面而来的,除了一张张老兵的陌生面孔外,更有对新环境的无所适从。 吃过为新兵专门准备的传统“接风饭”,再被拉到几十里外的镇子搓个“洗尘澡”,每个人在精神焕发中还没意识到,一种完全不同于以往的时光幕布已悄然拉开。 对于我们新兵来说,能定期去镇子里洗个热水澡是每天都盼望的,特别是像我们这种刚下连就赶上整改工程的,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的模样,让我们都怀疑自己到底是军人还是穿着军装的建筑工人。 “让你们去镇上洗热水澡,那是为你们破例,寓意辞旧迎新,走好军旅路。怎么还盼上瘾了呢?”班长的话更加激发了我们对热水澡的期盼。 “想洗热水澡啊,那要看运气。”班长云山雾罩的一句话,信息量大。 “洗热水还要看运气?” “那当然,这山里什么都缺,特别是缺水,锅炉里好几天才能接满水,水满了得有人去劈柴吧,一锅烧好的水就能洗那么些人,赶上了就洗,赶不上的就只能端盆走人,别想着赶不上热水还有凉水伺候,你得有那个勇气,而且洗一半断水也是常有的事,你说是不是需要运气?” 所幸,相对于其他要学的很多东西,劈柴烧锅炉和洗冷水澡也算是我重操了在家时的旧业。只是在那柴与水交换出来氤氲的山里,奢侈的洗澡也成为我们排解独孤和寂寞的特殊调味剂。 我们曾不止一次地向各兵龄段的老兵询问山的那边是什么,得到的答案出奇的一致: “山的那边,还是山呗!” 仍有不死心的:“那山的这边呢?” “山的这边啊,也是山!” 一座座望不到头的山将我们这群人围成了“井底之蛙”,但当我们明白来到这里的全部意义后,青春与军装就开始了最佳融合,每个人随即展开简单却又不平凡的军旅。 下连后有一段时间,我因接受能力和反应时间总比别人慢一拍,对各式各样的军事训练感到极其厌烦和不适应,产生要换个单位的想法,且一厢情愿地找好了下家——炊事班。 我将想法报告给班长,他从连部回来后只丢给我一句:“连长说了,让你下午去炊事班找负责农副业生产的张班长,射击、投弹、体能、队列、做饭随你挑一项比试,赢了他,再说去炊事班的事。” 我挑了个三公里,毕竟这是我的强项。 到了下午,我俩站在起跑线上,张班长与我的个子差不多,但偏瘦。用惜字如金来形容他再合适不过,除了“到”和“是”以外,他就那样安静地站着,等待号令。 一开始,我还能和他保持同样的速度,一公里后,他渐渐化为了背影,等我气喘吁吁跑到终点,才明白这不是比试,而是不在一个级别的“碾压”。 张班长很随意地把迷彩上衣往肩上一搭,这次不再惜字如金:“没什么事了吧,我打扫猪圈去了。” “还去炊事班么?”班长转过身问我。 我还想说“去”,但这一趟折腾下来,连底气都没了。 “张班长以前和你一样,都怕训练,唯一的不同,你是主动想去炊事班,而他是被'赶’去的。” 原来,当兵前,张班长是名副其实的“富二代”。因为母亲过早离世,本来就不爱说话的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接着便是学业荒废,网吧成了他第二个家。父亲在与他无休止地争吵中,将他送进了部队。 阴差阳错地分到了这山里,张班长因为消极训练把几个连队待了个遍,最后营领导也受不了各连主官的抱怨,只好安排他去炊事班,营部直管。 这一度让炊事班班长很头疼,甚至怕他一时想不开拿菜刀做出傻事来。不得已,去农副业生产吧。 可他仍旧抱着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更多时候,是帮带他的班长在干活,他远远地看。他受不了猪圈的臭味,吐过好几次。更让他嗤之以鼻的是,他认为班长真傻,正课时间去帮着做饭、跟着连队训练,拿休息时间去养猪、种地,晚上还摸黑跑步,图啥呢? 后来,一场持续了一整天的大雨,使他和班长的人生走向了两种完全不同的轨迹。 那天,因为干活大家都淋了雨,晚上,老兵被张班长梦话惊醒。 后来他才知道,那晚他发了高烧,一直迷迷糊糊哭着说:“妈,你做的鸡汤面真好吃。”班长等军医给他输完液,守了他一夜,又是敷毛巾,又是量体温。 那场病让他在床上躺了四天,四天里,每天班长都给他端来一碗香喷喷的鸡汤面,跟他记忆中母亲做的味道似乎是一样的。 未完待续…… 作者:肖尊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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