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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我与临潼火车站的故事

 有温暖的文字 2022-01-04

那些年,我与临潼火车站的故事

文│雨亮

从小一直有去远方的心结,一列蜿蜒疾驰的火车载伏着我的梦想去一个个陌生的城市和村镇。

而临潼火车站则成为我实现“远大”梦想的起点。

7岁那样,这个梦想就轻易实现了,虽然是去距西安三十多公里的临潼,一个偏远的不出名的小村水刘村,看望从未谋面的姑妈——我的父亲的姐姐。

我和家人搭乘绿皮火车,姐姐紧紧拉着我的手。因为太过激动,小小的心脏起起伏伏,感觉手心已经温润,随时都会滑脱。在西安火车站拥挤的人潮里,我被如水的人流推涌着,象漂浮于大海的小鱼,任一波又一波的浪潮裹挟着。耳孔里满是噪杂的嗡嗡声,只有大喇叭里传来顿挫的女声,慢条思理地播报车次和站名,听着使人甜腻。

进到车站二楼,经过长长的铁吊桥,脚下是一列列冒着烟气的火车,或开或停。我根本无暇看清火车雄伟的样子,就被急促的脚步催逼着,气喘吁吁跟随涌动的人流架上了开往远方的火车。

火车始终不紧不慢,像老态龙钟的老者,没有半点生气和活力,鸣笛声刺耳尖利,粗放又不柔和。火车上的灯光昏黄幽暗,人群挤挤挨挨,让你无处下脚。

好在三十多公里的行程对它来说实在太过短暂,你根本无法细心聆听它,靠近它,抚摸它,就被带到了一个陌生而熟悉,几年后成为我的家乡的地方。

第一次踏上家乡的土地,第一次邂逅这座小站,我不曾流露出半点激动和兴奋。它就是个普通的小站,仿古式建筑是候车室,臃肿的行李和旅行者倦怠的神情,以及混合着汗液的气息四处弥散。

它有仅能伸进一只手的拱形的售票窗口,铁条制成的进出站口,短短的的月台,深深的过街桥洞。站前广场面积不大,植着几棵攀过楼顶的梧桐,周围有忙碌的理发店,闲适的旅店,琳琅满目的商店,还有终日等待生意的行李房。

广场正对的是丁字路口,向东到达我的家乡,向西则拐弯向上,通往临潼县城。

这座看似陌生而普通的小站,却与我有着割舍不断的情谊。我注定要与它无数次接近,与它一起等待短暂停泊的火车,目送一列列火车绝尘而去。它在泯泯之中引领者着我,带给我冬日里的温暖和寻常人家的烟火气,以及一段平淡的生活阅历。

14岁那年我的户口迁至行者,正式成为家乡的一员。小站距家乡西沟村约五里地。从村口河坝向南,面朝骊山一路南行,穿过两条路桥涵洞。过上朱村、下朱村,沿废弃的大修厂外墙急转弯,缓步陡坡直上到东闸口。下坡,两边是火柴盒拟的低矮的小平房,一条坑坑洼洼的柏油马路,路北是临潼火车站。

夜色笼罩下的村庄,酣睡的乡亲,远处传来阵阵火车的鸣笛声,时近时远,划破了寂寥的夜空。我时常被汽笛的嘶鸣声惊醒。凌晨五时多,那刺耳的声音甚是喧闹,一阵阵侵入耳孔,似乎在催人早起,迎接新的一天。

小站离家乡太近了,我向往充满烟火气息的小站,那里有国营理发店,有卖早点的包子铺。父亲带我理完发,直接走进油烟呛鼻的包子铺,似乎是渭南时辰包子,皮薄馅多油厚,再盛一碗甜香糯稠的八宝稀饭。对一个农村孩子来说,进馆子吃饭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成为年少时对小站最清晰的记忆。

16岁去省城。清晨,踩着温煦的阳光和薄雾来到小站,紧张地盯着西边墙上悬挂的列车时刻表,比对着时间是否充裕。再钻进氤氲的候车室的售票窗口,这里已经排起长长的队伍。

购完车票,来到站前广场,等待火车检票入站。由此完成了人生第一次没有家人陪伴,独自一人乘火车去省城的经历。

工作以后,我时常要乘坐火车去省城,为了赶上开往西安的这趟列车,凌晨四点多父亲叫醒睡眼惺忪的我。稍作休整,我的身影便淹没在黑漆漆的夜色里。

偶尔几声犬吠和鸡鸣,路过一片坟场,我并不害怕。小站象朴实淳厚的农家大叔,张开宽阔的臂膀迎候着我。那长夜不息的灯光,是我心中不灭的希望,给予我无限的勇气和信念。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酷夏寒冬,小站一如既往,始终在我的前方挥手致意。山野的风吹皱了我的脸颊,热气在我每一寸肌肤里升腾,我步履轻快,希翼多留些时间与小站亲近汇合。

这样的我与小站的亲密接触,一直持续到它谢幕的2007年那一刻。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要撤消临潼火车站。

临潼火车站始建于民国时期的1934年,至今已有84年历史。站房采用仿古加西式的建筑风格,仿旧西安火车站缩小版。古瓦下的匾额,红底金字写着“临潼站”,为于右任手书。

作为陇海铁路上的三等小站,有着极其重要的路内陆位,南来北往,每天有20多对(46趟)列车停经临潼站。

一座普通的小站,将千年小城临潼与祖国各地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小小的临潼站,曾经是如此的忙碌,它把游人带到闻名遐尔的临潼,复又送走一批批旅客。

随着铁路大提速,临潼火车站从时刻表中隐没了。一个曾经辉煌、曾经繁忙的小站,从那一刻开始,不再接受客运业务。临潼站悄无声息,默默地向我们依依惜别。

2018年冬日,与家人再次走进小站,捡拾曾经的记忆。站前广场被新建的花园占去大半,砖混结构的古建筑依然坚实厚重,翘檐伸向天际,枝条稀疏的法桐,落满灰尘的候车室,锈迹斑斑的进出站口,寂寞的月台。

沿街的商店、食堂、行李房,还有曾经红火的国营理发店早已人去楼空,断瓦残垣,破败不堪。

一切皆物是人非,那些维持秩序的铁路职工没有了,那些携带大小行李匆匆往来的旅客身影没有了,只有悬于屋顶一角的灯盏依旧明亮,那灯光似乎映照在我的心中。

行走在冽冽寒风里,我的耳畔依稀响起月台上催发客列的电铃声,还有大喇叭传出的暖暖的播报车次站点的提醒声。

令人欣慰的是,区里拟大面积规划、拆除火车站周边老旧棚户区,临潼站则予以重点保护做为怀旧景点开发。这个消息令我满怀期待,但愿不久的将来,我们会看到焕然一新、复旧如新的临潼火车站。

我的小站,我的梦想,由此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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