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湮灭在历史风尘中的镇番往事——王扶朱3

 直通一线王国己 2022-01-06

兴文狱,冤杀多少文人学士!

我们知道,清代文字狱贯穿整个清代250年左右。自顺治朝开始,中经康熙、雍正、乾隆四朝,历时140余年,大兴文字狱。文人学士在文字中稍有不满,或皇帝怀疑其文字中有讥讪清朝的内容,即兴大狱,广事株连。而绝大多数是捕风捉影,纯属冤杀。历史铁律就是:一个内心虚弱的王朝,必然是对外拉拢,对内残暴。

康熙时期发生了两起较大的文字狱案,一起是康熙初年的《明史》案,另一起是康熙后期的《南山集》案。

《明史》案的大致经过:庄廷珑,浙江湖州人,家中豪富,想写一部《明史》留名于世,到处搜罗资料。

同乡朱国祯曾著《明史》,有《列朝诸臣传》等手稿没有刻印。朱国祯死后,家道中落,家人听说庄廷珑想写《明史》,就以千两银子的高价把《列朝诸臣传》等先人未刻印的手稿卖给了庄廷珑。

庄廷珑在朱国祯的手稿署上自己的姓名,又补写了崇祯朝的事迹,就刻印发行了。书中有许多指斥清朝的语言。被罢官的原归安知县吴之荣是个阴险小人,看到此书后眼睛一亮,认为这是一块再入官场的绝妙敲门砖,至少也可敲诈一笔财富。他到庄氏家中进行敲诈,分文未得,便向将军松魁告发。松魁移命巡抚朱昌祚处理,朱昌祚又转交督学胡尚衡。庄氏向胡尚衡行了重贿,将书中指斥清人的文字修改重刻,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吴之荣分文未得,一气之下便拿着初版告到北京,由刑部立案追究,掀起大狱。庄廷珑已死,开棺戮尸,其弟庄廷钺受牵连被诛。原礼部侍郎李令哲曾为该书作序,本人伏法还株连了四个儿子。主审官见其小儿子刚16岁,让他在口供中减少一岁,并告诉他只要减少一岁,按当朝惯例就可免死充军了。令哲小儿子悲伤地说:“父兄俱死,不忍独生。”终于未改口供,随父兄一起赴难。

令哲的序中提到了朱氏,指的是朱国祯。吴之荣与南浔富人朱佑明结怨,硬说序中朱氏指的是朱佑明,于是朱佑明父子六人被吴嫁祸而死。松魁被免官,幕僚程维藩被处死。朱昌祚、胡尚衡向主审官行贿,把罪责推给初审此案的学官,自己免难,学官被诛。湖州太守谭希闵才上任半月,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以隐匿罪糊里糊涂地被绞死了。

凡校书、刻书、卖书以及书中牵连人名者一律丧命。《明史》案冤死者七十余人,死者妻子大都发配边疆。(以上内容来自网络,版权属原作者所有)

明心志,与虎狼窝中得保全

而对扶朱台、怀明楼这样明显为大明王朝叫魂,为大明王朝守忠的用意,康熙不可能不知道。

王扶朱建造扶朱台与怀明楼的时间明显与明王朝的覆灭与清王朝的统治遥相呼应,形成鲜明的对应关系,对此,聪明绝顶的康熙大帝不可能不察觉其中的奥妙。在文字狱初兴的康熙王朝,面对扶朱、怀明这样的政治隐喻与意味深长的政治用意,为什么不但没有对王扶朱采取严苛的政治措施,反而“征召络绎”,一而再再而三地下聘书呢?

历史不可以假设,历史却有自身的逻辑。王扶朱与康熙帝的聪慧之处,恰恰是在遵循了这样一种历史逻辑,王扶朱保全了身家性命,康熙帝落得个雄才大略的英名,这正是历史的吊诡之处,也是历史逻辑的必然宿命。

这个逻辑就是:封建王朝的统治者所使用的一套伦理道德。这个庞大的帝国,自古至今,统治者敏锐地发现了儒家忠孝节义的伦理道德力量,并高举这套伦理道德法宝,运用伦理道德的力量使卑下者服从尊上,女人听从男人的吩咐,而未受教育的愚民则以读书识字的人作为楷模。以吏为师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因为朝廷需要以自身的行动为天下作出表率。求忠臣于孝子之门,就成为历代封建王朝的统治利器。以孝治天下,半部论语治天下,就可以成为封建统治的历史现实。

王扶朱在辞聘初稿中写道:今见丁父忧,身撄残疾,宁忍冒昧,启程梯荣希世茂,三代以来礼制,伤人子事亲之本也。《传》云:“求忠臣于孝子之门。”设使扶朱遽释齐衰,欣膺沮授,俯仰愧怍,是未仕而先居不孝之名矣!

丁父忧,就是为父守孝三年。封建统治讲究忠孝节义,丁父忧是一个极具杀伤力的理由。是康熙帝无法不正视也无法驳回的一个理由。明万历五年即1577年,首辅大臣张居正的父亲去世,按照礼制,张居正应当停职,回原籍守制(即守孝三年)。张居正照例报告丁父忧,万历皇帝接到报告后极其不安,因为他当时才15岁,国家大事完全依赖张居正,因而指令张居正夺情,即在职居丧。张居正继续提出第二次和第三次申请,但都没有被批准。然而,正是这夺情之令,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引起了政治很大的政治风波,弹劾张居正的官员被廷杖、流放、充军……可见丁父忧对于封建统治的意识形态来说,有多重要!

王扶朱在大明永历帝被吴三桂逼死之后,建扶朱台,以铭心志,这是具有高度政治智慧的举动。他选择建扶朱台的时间,绝不是随意为之。这是王扶朱保全人格独立、思想独立与政治身份独立的一大智慧之举。

在王朝更替之际,每一个旧王朝的臣民都面临一个身份转换的问题。留发还是留头,就成为一个标志性的行为。标志着着新王朝对就臣民在思想、心理、行为上的绝对征服与统治。王扶朱看穿了封建统治者的那一套逻辑。这套逻辑就是前朝的忠臣能够作为国朝的榜样,能够让天下的士子举人看到,自己所秉持的那一套忠孝节义在新建立的王朝同样是管用的,一致的,一贯的。康熙帝一而再、再而三地征召王扶朱,正是给天下读书人看的。忠,是前明王朝所需要的,也是大清王朝所需要的。只要你懂得忠孝节义,就是和大清王朝一路人。

前面所叙述的《明史》案中被冤杀的70多人,无非是清王朝认为你是清王朝的臣民,就应该忠于清王朝,却在书刊中写有攻击清王朝的内容,这就是不忠不义,该杀!纵观清王朝的文字狱,有两大因素不可不注意到。清王朝是马上得天下,但却不能马上治天下。具有深厚儒家思想浸染的中原之地,看踏马呼啸而来的满人,几乎将满人理解为蛮人。清王朝面对具有深厚历史文化积淀的中原汉族,内心有非常强烈的自卑意识。清军入关以后自动学习、追随儒家文化,仍然以儒家文化治天下,但显然,满人与汉人在儒家文化的积淀上不具任何优势,在汉文化的使用上处于明显的劣势,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满清统治者浮想联翩,这才是“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这样的平常诗句也成为千古奇冤的真正原因。文字狱是满人对于汉族文字在表意上的多重性与自身心理文化结构存在巨大张力之后形成的一种统治格局。文字狱成为清王朝统治者镇压、消弭文化心理的必然选择。康熙王朝手上文字狱还不怎么兴盛的原因,恰恰是因为这位皇帝胸襟开阔,到了阴鸷、狭隘、阴损的雍正手上,文字狱遂成为一大统治手段,因为在皇权争斗中养成的迫害幻想症中雍正,形成的自卑、阴暗的心理更盛,于是不信任、不安全感、怕遭讥讽就成为雍正皇帝的基本心理结构。

但对于前明举人王扶朱这样旗帜鲜明地表明为大明王朝守忠者,却恰恰符合了清王朝向世人表明以忠孝治天下的伦理道德选择的意向,对于忠臣的需求,是每一个封建王朝的强烈愿望。忠,乃至于愚忠,恰恰是封建王朝得以延续的主要精神与思想支柱。王扶朱显然号准了清王朝的命脉,以进为退,在明知清顺治帝已经称帝十七年,大明王朝名存实亡的情形下,建扶朱台;在永历帝被吴三桂逼死大明王朝名都不存的情形下,建怀明楼,以明朝的忠臣晓谕天下,这个举动,是极其具有政治智慧的。要知道,在明王朝名存实在的情形下,王扶朱先是辞绝了世袭指挥之职,然后凭借实力,考取举人后,毅然回归故里,拒不仕进。其性高洁,不交俗人,不履城市。他并没有出任大明王朝的任何官职。

但当他表明自己要为大明王朝守忠、守节,这就成了忠孝节义的标志性人物,前明举人面对来势汹汹的大清王朝,通过建筑命名的政治隐喻表露心迹,表明自己的心路历程,以忠孝闻,看似与清王朝势不两立,却恰恰满足了清王朝要表明自己以马上得天下却要以忠孝治天下的政治意识形态,前明举人王扶朱的举动正能够让清王朝作为忠孝节义的榜样与代表来向天下士子表达自己的政治主张,能够安抚天下士子的忧惧、恐慌之心。征召王扶朱能够笼络人心,安抚天下,这正是康熙帝所需要的政治资源。

王扶朱用两座建筑传达自己的身份认同与政治立场,用高度隐喻的方式表明自己的心志坚守与文化持守,恰恰帮助了他保全身家性命,保全名节大仪,保全人格尊严,真是智慧超群,聪慧绝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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