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彩虹糖昨天崩溃了,大哭。 因为练钢琴。 但并不是“我不想练,你非逼我练”的常见原因。 而是一首怎么都弹不好的练习曲——《优美而低回》,她在练习时老出错,要么节奏对了,音准错;要么音准对了,节奏又错。总之,没有一次达到她所预期的标准。 于是出了错,就从头再来,再出错,又从头再来,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就把自己练崩溃了。 当时,我其实并不在现场,因为在小朋友的教育里,陪练钢琴这一项,是属于并不懂音乐理论的爸爸的特权。这是小朋友在刚开始练琴时自己选定的“陪练”对象。而我,因为有一些音乐基础,只承担着理论层面时不时纠错的小职责。 但也不影响我在楼上将经过听了个七七八八。其实,在听着她一遍一遍弹奏的时候,我是内心都升起了一种烦躁感,一次次期待着这一遍她能顺顺当当弹下来——是对她的感同身受,我都着急,何况是她,我怕她一甩手,就放弃了。 没想,她没有生气、烦躁地放弃,却崩溃了。 嚎啕大哭。 爸爸的劝慰非但没有安抚到孩子,反而让她更加崩溃,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下楼的时候,小朋友的哭顿了一顿,立马更委屈起来,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妈妈,我都弹了快40遍了,怎么也弹不好!” 我张开怀抱,试图通过拥抱安抚。 无果。 她只自顾自地哭,大概是真的想不通——明明已经将乐谱倒背如流的曲子,为什么就不能顺顺当当、毫无差错地弹上一遍。 2. 看她哭,特别难受。 我想为她卸下这短时累加的压力,下意识地开口:“没事儿,宝贝儿,这多正常啊,这就是练习的意义啊,如果每次都能弹好,那为什么还要练琴呢?而且人又不是神仙,也不是机器人,出错很正常,咱们慢慢来就好了。”怕不够,又补充,“而且,咱们不用要求太完美,每天进步一小点就成。” 和你们一样,说完我就意识到了,我说的都是废话。 “道理”没了立足之地,因为强烈的情绪,早已关闭了理性逻辑通道——她完全听不进去。 想通了到这一点,我蹲到了她身边,把她抱在怀里,一下一下拍后背,时不时亲一亲她的发顶,偶尔强调一句“妈妈爱你”。 她的哭声慢慢低下来,情绪也渐渐平复。我抱着她,挪到钢琴旁侧第一阶楼梯处,坐下,让她坐在我的腿上,依然搂着她,依然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依然偶尔地说一句“妈妈爱你,最爱你”。 余下的,俱是安静。 3.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我的感觉里,十分钟总是有的。 她将头从我肩膀上抬起来,很认真,很委屈,说:“妈妈,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之前练的好好的曲子,今儿怎么就是弹不下来。” 我也叹一口气,说:“是啊,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之前每次做的排骨汤都那么好喝,这次就做咸了呢?明明应该越做越好吃才对啊。”又很认真地问她,“你会不会嫌弃妈妈这一次煲的汤咸了点,没有之前的好喝?” 她瞬间被从自己的情绪里带了出来,声音都清脆起来:“当然不会啊,我多泡进去一点米饭就好了啊,这是我最爱的味道。”反而安慰起我来。 我对她说谢,逗她:“我记得汤里没有放蜂蜜呀,为什么你的嘴这么甜,妈妈觉得好温暖好温暖啊。你怎么这么好……”说着,故意往她怀里钻。 仿佛角色互换,她搂住我的头,亲了亲我的发顶,用小手拍着我的后背,一下又一下。 说真的,我的心里盈满了温暖和感动。 都说父母对子女的爱是无私的,不求回报的,其实,孩子对父母的爱又何尝不是,甚至更甚。 他们,是真的舍不得让爸爸妈妈有一丝一毫难过的——顽劣、胡闹、发脾气,这只是人之本性而已——孩子们分管情绪的脑区那样强大,分管理智的脑区却离发育成熟还很远,他们还没有办法像成人一样自控,因为,他们的“硬件”还不具备这样的功能。 4. 换回我抱她的姿势,和她聊天。说起我自己小时候因为写不好一篇作文而崩溃大哭的故事。我描绘当时的心情,什么难过、愤怒、焦虑、无助、烦躁,说得详详细细,描绘得清清楚楚,我知道,这也是对她刚刚的情绪的表达和接纳。 我说:“我当时就是太想要写好了,越想写好,就反而越写不出来了。” 她说:“妈妈,没关系,你现在就写文章写的很好啊。”又输出糖式金句,“你看,一次写不好,不代表什么,人都是会成长的,努力就行。” 我又温暖,又好笑——小朋友就这么无知无觉地抢了我的台词。 我说:“跟你聊天真开心,我一点也不难过了,不管是为了排骨汤,还是为了作文。” 她说:“妈妈,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 ——你看,孩子是最敏感,最纯粹也最通透的群体。 5. 每天30分钟的钢琴练习时间早就够了,我跟她提议,今天就到这里,这首曲子明天再练。但彩虹糖不同意,她说:“妈妈,我再试试。” 打开节拍器,坐到钢琴前,叮叮咚咚的琴声就又响了起来。 听到出错了,我一脸紧张,她看了看我,笑着说:“妈妈,没事儿,我再来一次。” 于是,这样几次后,我听到了一首音准全对、节奏全对的,非常流畅的《优美而低回》。 优美而低回地,飘荡在季春的黄昏暖阳里。 “ 作者:言君,姑娘五岁半,成长在“妈妈”和“文化服务者”双重职业的路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