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杜甫五律《怀锦水居止二首》读记

杜甫五律《怀锦水居止二首》读记

（小河西）

怀锦水居止二首

军旅西征僻，风尘战伐多。犹闻蜀父老，不忘舜讴歌。

天险终难立，柴门岂重过？朝朝巫峡水，远远锦江波。

万里桥南宅，百花潭北庄。层轩皆面水，老树饱经霜。

雪岭界天白，锦城曛日黄。惜哉形胜地，回首一茫茫。

这首诗作于永泰元年（765）冬或稍后。这年夏天，杜甫离开成都，秋天至云安。冬天成都发生崔旰之乱。杜甫在云安听闻相关消息，想起成都草堂，有感而作此诗。锦水：锦江。即成都南河。岷江支流。【《华阳国志-蜀志》（东晋-常璩）：“锦工织锦濯其江中则鲜明，濯他江则不好”。《元和郡县图志》卷31成都县：“蜀人又谓流江为悬笮桥水，此水濯锦，鲜于他水。”】居止：住所。【《止酒》（东晋-陶潜）：“居止次城邑，逍遥自闲止。”】

军旅西征僻，风尘战伐多。犹闻蜀父老，不忘舜讴歌。

西征：指郭英乂率兵攻崔旰。《旧唐书》列传67卷：“英乂至成都，数日，诬杀王崇俊，又召旰还成都。…旰在西山闻之，大恐，乃托备吐蕃，未赴成都。英乂怒，出兵声言助旰讨吐蕃，其实袭之也。旰家在汉州，英乂迁之成都，通其妾媵。旰知之，转入深山。英乂自率师攻旰，值天大寒，雪深数尺，英乂士马冻死者数百人，众心离叛。旰遂出兵拒敌。英乂与之接战，英乂军大败而还，收余兵才千人，归成都，将卒因多逃散。”（杜甫或认为郭英乂为剑南节度使，讨伐崔旰是“西征僻”。）

僻：邪僻。乖谬不正，不合正道。《管子-正世》：“夫民贪行躁，而诛罚轻，罪过不发，则是长淫乱而便邪僻也。”《荀子-劝学》：“君子居必择乡，游必就土，所以防邪僻而近中正也。”《幽愤》（魏-嵇康）：“民之多僻，政不由己。”

战伐：指崔旰之乱。《旧唐书》列传67卷：“（崔旰）率兵攻成都。英乂出兵于城西门，令柏茂琳为前军，郭英干为左军，郭嘉琳为后军，与旰战。茂琳等军累败，军人多投旰。旰令降将统兵与英乂转战，大败之。兵至子城，英乂单骑奔简州，为普州刺史韩澄所杀。时邛、剑所在起兵相攻，剑南大乱。”《资治通鉴》永泰元年：“（崔）旰宣言英乂反。…于是帅所部五千余人袭成都。辛亥，战于城西，英乂大败。旰遂入成都，屠英乂家。英乂单骑奔简州。普州刺史韩澄杀英乂，送首于旰。邛州牙将柏茂琳、泸州牙将杨子琳、剑州牙将李昌巙各举兵讨旰，蜀中大乱。”

舜讴歌：《孟子-万章上》：“舜相尧二十有八载，非人之所能为也，天也。尧崩，三年之丧毕，舜避尧之子于南河之南。天下诸侯朝觐者，不之尧之子而之舜；讼狱者，不之尧之子而之舜；讴歌者，不讴歌尧之子而讴歌舜，故曰天也。夫然后之中国，践天子位焉。”此用以颂扬皇上。

大意：军队西征要讨平邪僻，却引来风尘不绝战伐多多。仍然听闻蜀地的父老，没忘吟诵帝王的赞歌。

天险终难立，柴门岂重过？朝朝巫峡水，远远锦江波。

天险：剑门天险。《剑阁铭》（西晋-张载）：“…是谓剑阁，壁立千仞。穷地之险，极路之峻。世浊则逆，道清斯顺。…昔在武侯，中流而喜。山河之固，见屈吴起。兴实在德，险亦难恃。…凭阻作昏，鲜不败绩。公孙既灭，刘氏衔璧（有典，意国君投降）。覆车之轨，无或重迹。”《剑门》（杜甫）：“惟天有设险，剑门天下壮。连山抱西南，石角皆北向。”

大意：蜀地虽有天险，终难自立。成都简陋的草堂岂能重过？看着天天东流的的巫峡水啊，让俺忘不了远在上游的锦江波。

万里桥南宅，百花潭北庄。层轩皆面水，老树饱经霜。

雪岭界天白，锦城曛日黄。惜哉形胜地，回首一茫茫。

万里桥：成都南郊锦江之桥。诸葛亮曾在此设宴送费祎（yī）出使东吴。【《元和郡县图志》卷31：“万里桥架大江水，在（成都）县南八里。蜀使费祎聘吴，诸葛亮祖之。祎叹曰'万里之路，始于此桥！’因以为名。”】《野望》（杜甫）：“西山白雪三年戍，南浦清江万里桥。”

百花潭：潭名。在成都西郊。《狂夫》（杜甫）：“万里桥西一草堂，百花潭水即沧浪。”

雪岭：西岭，西岭雪山。位于成都西。主峰终年积雪。《绝句》（杜甫）：“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界天：接天。极言其高。《石城山》（隋-史万岁）：“界天自岭胜金汤，镇压西南天半壁。”《乾道己丑再过钓台…》（宋-范成大）：“界天山雪浄黄埃，溪上扁舟夜泛来。”

层轩：重叠的高高的轩廊。《招魂》（宋玉）：“高堂邃宇，槛层轩些。”《岁初巡属县登安南楼言怀》（唐-张九龄）：“山城本孤峻，凭高结层轩。”

形胜地：险要之地；壮美之地。《荀子-强国》：“其固塞险，形埶便，山林川谷美，天材之利多，是形胜也。”《史记-高祖本纪》：“秦，形胜之国，带河山之险，县隔千里。”

大意：百花潭北的江村，万里桥南的草堂。层层叠叠的轩廊皆面对溪水，苍老的树木饱经风霜。西岭雪山连天白，夕阳下成都满城金黄。可惜那山壮水美之地，回首遥望已一片渺茫。

这组诗两章应合读。首章首联写蜀地大乱。军队西征邪僻臣，引发蜀地大乱。中二联写对蜀乱看法。蜀地百姓心向朝廷，虽有天险，但割据终归失败。然而毕竟成都已乱，草堂不宜再回。尾联写遥思草堂。草堂虽不再回，但眼前滔滔的巫峡水，不就是草堂门前的锦江波吗？二章承首章尾联。前三联皆写草堂。首联地点。万里桥南百花潭北。次联草堂近景。溪水环绕古木参天。三联草堂远景。西岭白雪，锦城夕黄。末联表达情绪。可惜啊，西蜀形胜之地，战火却再次燃烧，让俺感到一片迷茫。（这组诗逻辑清晰过渡自然首位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