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图片来源网络） 1、村口的姨奶奶 在我们村，外婆的亲姐妹，我们称为姨外婆。后来衍化出姨奶奶这样一个辈份的划分词，但凡外婆的姐妹朋友，我们都称呼姨奶奶。 我从外地打工回家，进村口总能碰到姨奶奶，不知道她姓什么，因为村里的姨奶奶们因为年岁太高，渐渐地都离开了，只有她一位姨奶奶在，所以叫姨奶奶也用不着用姓来区分了。 姨奶奶将近九十岁了，一直抽烟。每次遇到她，我除了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姨奶奶之外，还递上一支烟。姨奶奶每次都夸我是个孝敬的孩子。有一次，姨奶奶接过我的烟，像往常一样夸我“小Q啊，你是一个孝敬的好孩子，还经常回来看望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不象我啊，我的命好苦呀，我现在住在这里了。”姨奶奶转身用手一指，离她手指二十米远处是村里的土地庙。村口的土地庙是翻新的，在供桌前的地上，铺着一床被子。啊？这就是姨奶奶的住处？难怪我每次一进村口，她就像等在那儿一样与我相遇呢。 姨奶奶打开话匣，说儿子们不管她，她只好住在土地庙里了。 我不知道如何应对姨奶奶的诉苦，我只好匆匆逃走了。 后来我问奶奶，姨奶奶怎么会住在土地庙？ 奶奶说，姨奶奶有三个儿子，可是没有一个儿子管他。大儿子搬到外地去了，二儿子当爷爷之后便离婚了，现在整天漂着荡着，三儿子住在村里，可是不允许母亲进门，更别说照顾她的衣食住行了。 怎么会这样呢？一位九十岁的老人，一个月又需要多少供养？别说那么多孙子辈了，就是三位儿子每人每个月出二百元，她也吃用不完啊。 奶奶说，大儿媳与她有隙。这得追溯到大儿子与大儿媳谈恋爱的时候。大儿子自由恋爱，恋爱的差不多了，有一天媳妇直接来他们家住下了。这在七十年代的农村可是不得了的新闻，媳妇的这一鲁莽举止，让娘家一分彩礼没收到不说，自己也被婆婆骂的抬不起来头。姨奶奶也是过分，趁机省了彩礼也就算了，结婚当天还把婚床上的蚊帐撕成一条条的，一边撕一边骂儿媳不要脸。好在夫妻俩感情好，结婚没多久就夫妻一起出门打工了，在外买了房，再也不回老家了。 大儿子不归家，三儿子前些年经常在外打工，姨奶奶就缠着二儿子。二儿子家吃住就吃住吧，不知道什么原因，又把二儿媳妇骂生气了，二儿子家老两口一争嘴，五十八时，把婚离了。孙子们都大了，在外结婚、打工，回来的也少。二儿子家的门算是不常开了。 三儿子在外打工多年，九几年时我在城里见过他。那时的他年轻，脑瓜也灵活，钱还是挣了些的。可是喜欢抽烟喝酒，加上“小富即安”的心理，估计也没存下来多少钱。如今年龄大了，体力也不允许他一直打工了，于是回老家了。这边看看自己入不敷出，那边看看两个哥哥不见露面，再加上老母亲天天挑三拣四、指桑骂槐，三儿子夫妻俩一生气，就把老母亲赶出了家门。 老母亲也是有骨气，九十多岁，自己抱着被子，住进了土地庙，在土地庙旁边挖了个地洞，支了张锅，自己做饭。从日本鬼子进中国时期过来，从共产风、三年自然灾害里活过来的人，埋锅做饭根本不在话下。 姨奶奶一直住在村口，每逢有人进村，她都要述说一番她的沉重家事，羡慕一番别人家的和睦与幸福。 （图片来源网络） 2、木葬 殡葬制度改革后，以前的木葬被禁止了。村里的老人对新型的火葬很是有几分恐惧。都说“一副臭皮囊”“人死万事休”，但真正面对死亡，尤其是死亡之后的火化，谁不“痛”。于是关于木葬就有了一些故事。 村里八九十岁以上的老人，还是按着传统惯例，给自己备着寿材（棺木）。如果询问老人们还有什么心愿，老人们不约而同地都希望自己能够木葬。老人之间谈论木葬，打听谁谁谁偷偷木葬的消息，给子孙们有意无意地透露木葬的遗愿。 村里的“儿子”辈，大多是没读过书的50后，平时很是粗野，也谈不上有什么光鲜的孝道佳话，然而在先人木葬这件事上，还是有许多人“偷偷试了试”。村民们几乎都是信奉佛教，可是有一家老人，不知道什么重大原因，导致老人信奉基督教。九十岁的老人，离世之前一再强调自己必须木葬，因为火葬是违背基督教义的。去世之后，大字不识一个的儿子于是将老人木葬。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揭发告密的事情处处都有，老人木葬的事情也被举报到了村部。村干部们带着帮工，拿着羊镐、铁锨、汽油等工具，来到老人的坟前。老人的儿子见村干部要将父亲的坟挖开“现场火化”，便哭着哀求，又是解释父亲信奉的教义。不知道哪位村干部说了句“青天大老爷”的话“如果孝子在坟前不吃不喝连续跪三天，便不动老人的坟座。那是腊月时节，孝子一听村干部的话，二话没说，直接在坟前跪了三天三夜，真的滴水未进、粒米未沾。村干部也真的守信，确实没有惊动老人的坟墓。 村里另一位老人，子女们全部都在外地打工，自己一人生活。有人传言，老人去世之后，子女们没有惊动外人，自己寻了个隐蔽处，将老人土葬了。过了很久很久，村里才知道这位老人不在了，大家也不知道老人葬在何处，子女们又全部回到外地打工了，几年都没有归来。这事便不了了之了。老人们每谈起此事，羡慕之情自然流露。 有一位妇女，嫁了人家，生了儿子。因为夫妻感情不和，离了婚。这位妇女报复心理实在太强，成天瞅着前夫家的点滴空子，伺机报复。老公公去世了，老人的儿子们也很是孝顺，打通各种关节，让火葬场的运送车拉着老人的遗体从乡下到市里转了一圈，并未火化，然后进行木葬。在村里，如果老人有寿材（棺木），那么正常火化后，骨灰盒放在棺木里下葬，所以下葬时，棺木里放的是完整的遗体还是骨灰盒，外人就不得而知了。孝子们将整个过程做的堪称天衣无缝，无人发现。或者说，即便有人发现，谁去举报呢？挖人祖坟、动人祖宗的事情，那可是天下第一仇啊。 老公公木葬的秘密，没有逃过这位前儿媳的眼睛。她举报了！村干部们将老人的坟墓挖开，淋上汽油，现场火化了。 这样的火化，还不如到殡仪馆去正常火化。谁见了能忍心看下去？谁听了心里不恻然？ 村民们说，“这可是你儿子的爷爷啊！”虽然夫妻已经各奔前程，但子女却是不可更改的真实存在啊。被人挖祖坟，可不是什么吉利的好事，何必将自己儿子的“阴德”一起搭上？当年的那一口恶气就这么难以咽下？ 家里老人也常提起木葬的期望。可是谁敢轻易去赌呢？不被举报，那是千好万好。如果在坟前跪上几天几夜就可以换来豁免，那也可以努力，无奈村里“孝心感动村干部的事情”不可再复制了。可是一旦被开坟、被现场火化，那将是多大的罪恶？对先人多的不孝？面对老人们的期望，做子女的通常只能难过的低下头，不敢回应半句，尤其那些在体制内工作的子女们，更不敢有任何的“胡作非为”。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