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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梁平作品第1季 老屋 茅草棚、土筑的墙， 老屋比晒坝活生生矮一截， 时间的暗室,留下活埋的黑白底片。 屋里堆放队上的风车、犁铧， 以及各种奇形怪状的农具， 都是曼妙的豆蔻，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 与我厮守、相爱。 我为它们朗诵普希金、拜伦， 朗诵自己的心跳。 我赤裸的青春、过剩的激情， 被一盏忽明忽暗的煤油灯， 撕扯得体无完肤。 岁月流连，从日头的升高到日落， 每一寸光阴都不能生还。 老屋俯卧在五里坡上， 没有相邻的烟火， 喜怒哀乐落地生根，生成肋骨。 比我以后住过的高楼、别墅， 更有质感和温度。 老屋不在了，省略了斑驳和苍老， 底片保存在记忆里。 黑与白，不能弄虚作假， 是我唯一没有装扮的真相。 2015·2·14 故乡的体味 柴禾有名有姓， 稻草、麦秸、青㭎木的片段， 在墙角、灶房堆码集结， 有了人间烟火。 那是故乡的体味， 只属于爱人、游子的味道， 闭上眼也熟悉。 体味比血型容易辨别， 仅仅是触动了嗅觉， 便想入非非。 柴禾卑微的身份， 经过粗糙的手、佝偻的背， 以及毒辣辣的日光盘点， 一火点燃，各种混合的香， 与丘陵缠绵、小溪私奔， 被季节翻弄一万次受孕的故土， 临盆的芬芳。 现在故乡已经模糊， 没有了灶膛、炊烟、牧歌， 甚至没有了鸡飞狗跳。 年迈的皱纹走不出院坝， 书包里烧烤的红薯，留守了香。 香如故，故是故乡的故， 比清新剂和女人的香水浓郁。 人在远方，只要勾起这个味蕾， 就会失眠所有的夜晚。 2015·2·23 屋檐下的陌生人 屋檐下住了两个人， 一堵裂了缝的土墙，隔不住 夜半的呼噜、咳嗽、尿滴瓦罐的单调。 我是一个，另一个从来不和我说话， 没有打过照面。 另一个的头，重锤一样倒挂在胸前， 背上砸出个巨大的疙瘩， 村里的人叫他“驼子”。 我不能，他已年过半百， 我十八岁的腰身， 扛不住。 三个三百六十五天的早晨， 我门前都有一把择好的蔬菜， 我知道来自他那块自留地。 我喊他，他不应， 和他打招呼，他不理， 日复一日居然心安理得了。 离开那天我上前拍拍他的肩膀： “大爷，我走了， 我会抽时间回来看你！” 他脸上僵硬的肌肉蠕动了， 那是一种不易觉察的微笑， 潮湿了我的眼睛。 多年以后，我安过身的地方， 模糊了。突然想起向来人打听， 说他死了，死了好多年了。 那一天，天空下着雨， 我在雨中漫无目的走到了天黑， 黑得让所有的街灯和人，都看不见我。 2015·2·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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