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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文一颗烂牙（上） 嘴里不时满上血水和口水，让我不能安静地坐在那里挂盐水。一开始我还能硬生生，咪咪嘴往肚里吞血水混杂的口水。憋了十多分钟，实在不能忍。我就来到输液室外卫生间的水池边往外吐，一口、两口……我不敢使劲吐，担心一使劲就触碰烂牙的伤口。任凭口水、血水沾到我的围巾、衣领。看着自己的狼狈，心情遭到极点。人类告别茹毛饮血到现代文明跨越了几千年，可是一点点小病痛，便分分钟摧毁你所有的体面和尊严，在病毒面前，在病痛面前，人类还是太渺小了。 好不容易半小时过去，想起是时候拔掉嘴里的棉花了。手太脏，不敢去触碰受伤的口腔，我央求护士帮忙，护士摇摇头。 看看大厅里的电子钟，显示是一点二十五分。我左手拿吊瓶，再次来到电梯，靠着墙壁支撑，返回口腔科，希望让专业的医生拔帮我棉花。 离上班时间一点半还差几分钟，口腔科诊室大门紧闭，病人们等在门口。一位急迫的患者拨打了医生的电话，门就开了。等第一个病人治疗结束，医生准备帮我拔棉花。我张开嘴巴，却发现嘴里没有棉花。 助手想当然补完牙齿嘴里必定要塞一棉花止血，而医生因为病人太多也许忘了，我白跑了一趟。不过这算是好事，上楼、下楼，口腔科到输液室，耗费了不少时间，比我呆在急诊室吐口水强多了。 羡慕那些挂完盐水轻松回家的人，我问护士过久才能结束，护士说至少一个半小时。看着急诊室里的挂钟，又看看外面大厅的电子钟，一点四十,一点四十一……我讨厌时钟咋走得那么慢。 麻药渐渐褪去，我开始感觉到了痛。我马上含一口矿泉水，好多了。几分钟后到水池边吐掉，再在椅子上坐三、五分钟，再含一口，再去吐。坐下、喝水、站起、走几步、吐水……输液室内踱到大厅，转弯到洗手池，来来回回N次。这样可以消磨时间，缓解疼痛。输液室的病人大都在玩手机，也有人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我，觉得我有神经病吧。 在我来回不断喝水吐水的过程中，痛感却越来越强。 两点四十分，终于捱过整整两个小时。“你的盐水这么慢，你看你的手表把管子夹住了，晚上八点再挂第二次。”护士说。 灰色的天，灰色的我，灰色的心，我把所有的痛紧紧裹在羽绒服里，急匆匆回家。 热了两热水袋，打开电热毯，我想躲在被窝逃避疼痛，可睡意全无，就是痛！痛！痛！我双眼紧闭，关注呼吸，捕捉肌肤每一个部位，打算用正念转移痛感，并没什么用。我起床打开手机听喜马拉雅，还是痛！看心心念念的科幻片，5分钟就不想看了，还是痛！无论我我怎么驱赶，痛就是紧贴着我，是那种心灰意冷的痛，难以名状的痛。从房间到客厅再到厨房，没胃口，不想吃任何食品，就是痛。 “我索性干活吧？也许能让自己不痛一点。”我来到厨房，来到走廊，各种洗洗刷刷。但是体力活也转移不了疼痛，反而让自己更疲惫。 我再次躲到了被窝：“来吧来吧，痛就痛，反正又不会死。”我硬撑着。 五点，先生回家。突然间我脆弱了下来，开始流泪。 “这点痛算什么，你以前不是忍受过比这可怕的？你为什么不配个止痛片呢？”他笑嘻嘻，“你有啥，有啥……最最关键的是——有我吗！” 有了家人陪伴，有了美味晚餐，我依旧坐卧不安。当你痛的时候你是孤独的，有再好的外界资源也帮不了忙。我只是祈祷快点把时间熬过去。 晚上八点，我再次准时到急诊室挂盐水，把手表拿掉，点滴速度快了许多，有人陪着，感觉好多了。八点半，疼痛缓缓消失，心情逐渐变好。 期间，来了一对小夫妻，女子脸色苍白，双眼紧闭，整个人软绵绵，头一直往下耷拉，直至磕到地板，男子连拖带拉，勉强让女子不摔倒。待女子坐上躺椅，头还是往地上扑。丈夫手忙脚乱，一边要按住住女子的头，一边要保证挂盐水的那只手不乱舞。此时此刻我很想帮那女子分担一点，我能感受到那种痛苦。 相比白天，晚上的急诊室更加忙碌、闹腾。保安一直喊，一直喊：“测核酸去门诊，测核酸去门诊。”但是一波又一波的人还是挤进了急诊大厅，一会这边排队，一会那边排队，急匆匆左转，急匆匆右转，像一排听从命令的梭子鱼。电子仪器不间断传来：“体温正常，体温正常。”几位护士在议论，说是本院有多少人支援yk了。 我有些紧张，忍不住问护士，是不是疫情很严重啦，为什么晚上这么多人来检测核酸呀？ “不会的，有的是单位要求，要的是村里要求，有的是外出备用……”护士耐心回答。 回家已是晚上十点。这才想起十多个小时了没吃过任何东西。我泡了一点麦片，想着再挂两瓶盐水应该ok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先生就上班了。我七点起来，刚准备上医院，突然发现脸颊火辣辣的，一摸，“哎呀，不对，脸肿了，肿成大馒头了。” “难道昨晚的盐水过了药效？”我吞了两片消炎片，赶紧去医院。挂瓶当儿再去楼上咨询医生，想问一下为啥第一天不肿第二天反而肿了，可惜医生那天休息。 把所有的四次盐水都挂完，脸肿一直没退，反而有从下巴往眼睑蔓延趋势。 “盐水没了，慢慢吃消炎药安心等着退肿吧，不痛就好了。“我安慰自己。 第三天早上七点准时起床，突然头晕，想吐，整个人乏力。“这难道是拔牙并发症？”刚刚好转的心情再次跌入低谷，“没有咳嗽，没有鼻涕，不像感冒，难道盐水还没挂足？要再去医院？”心里有无数个疑问。 我想跑医院，但是迈不出步；我把所有的窗户打开，依旧是郁闷，头晕。 我吃了消炎片，硬着头皮走下楼，刚在小区走几步，就想蹲。最后我在一橙色椅子傻傻发呆。阳光没有，新鲜空气没有，花谢了，枝枯了，一切生命的迹象没有，没有生机，没有勃发，只有死气沉沉。 百万聊赖，心情瞬间跌入低谷。 又上楼，回家躺在床上。我想再熬一熬，如果下午一点半不见好转再去医院。在床上昏昏睡了六七个小时，下午两点，先生烧了好饭菜，强迫我起床吃。突然感到有点力气了，头晕一点点消退，我渐渐恢复活力。 …… 现在第四天了，牙隐隐痛、头偶尔晕，大肿脸变微肿脸，至暗时刻结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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