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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良|穿越千年,探访法隆寺

 方待夜半听君语 2022-01-11

法隆寺是什么?

世界上最古老的木构建筑,没有之一!

这个称号足够眩目,但其价值却不止于此。法隆寺现存建筑大多创建于飞鸟时代的公元7世纪初,当时正值中国隋唐交际,但由于中国的建筑技术随佛教由百济再传入日本,长途传播造成了一定的时滞,法隆寺在风格上直接承袭的是南北朝建筑的传统而同时期的建筑实物在中国早已荡然无存,要想研究这时期的建筑形态往往只能靠遗址考古、壁画和出土的陪葬陶器来推断,可是如今有了法隆寺这个建筑“活化石“,所有细节全都一清二楚一目了然,所有争论分歧一下子都有了参考,而原本模糊不清导致众说纷纭之处也一下子全都有了参照。

——有人形容这种情形:就好像是古生物学家们正在就恐龙的外表究竟应该是覆盖着羽毛还是硬甲而掐个你死我活时,突然一头如假包换、活蹦乱跳的霸王龙招摇过市,摇头摆尾朝这边走了过来……

被这样的噱头吸引,我这个门外汉也特意来参拜这头”史前怪兽“。


法隆寺地处奈良县生驹郡斑鸠町,交通不大方便,去时选了一条少走路的线路,从近铁奈良站坐到筒井站再转公交63路,下车就是法隆寺的参道了。

法隆寺是圣德宗的总本山

法隆寺的正门是其西院伽蓝的南大门,门前长长的参道古木参天,圣德太子创立的皇家寺院,气派果然与一般伽蓝不同。

南大门

进入大门后继续是一条南北方向的通道,道路两旁是附属于法隆寺的后期增建建筑,北边尽头则是一条东西方向的宽阔夹道,往西是寺院的出口西大门,往东则通往东院伽蓝的东大门。过了夹道,对面就是西院伽蓝的正门——中门。

中门前由平山郁夫题写的寺名,法隆寺是日本第一个录入世界文化遗产的名胜

法隆寺平面图,黄色的均为国宝
重檐歇山顶式中门

一般大型木构建筑,都是偶数立柱奇数开间,如中国著名的唐构佛光寺东大殿,其面阔是八柱七开间,假如不是这样,以偶数开间,那么建筑物中轴线位置就是一根粗壮的木柱,这在木构建筑中向来是大忌。

可法隆寺的西院中门偏偏是个偶数四开间,正中是个立柱,中国汉代宫室及墓室也曾采用这种形制,只是后来建筑以中轴对称观成为定制之后,这种偶数开间形式才消失于无形。而不拘泥传统模式的立柱开间方式,也就成为法隆寺的特别之处。

从中门远望南大门

中门的立柱采用了凸肚状式,即上下都卷杀的梭柱(中间鼓起上下逐渐变细),在其后将近五百年成书的《营造法式》中保留了”梭柱“的名称,但多是上卷杀,很少有下卷杀了。这种柱式源自域外,在南北朝时期传入中国并盛行。法隆寺西院回廊和金堂也是这种柱式,这也正是法隆寺建筑样式承袭中国南北朝时期建筑技术的明证。


中门左右两边的金刚力士像制作于8世纪初期,是日本最早的仁王像,但是由于安置场所受风雨侵蚀、难于修补,身体部分已经用木造的后补替代。


法隆寺西院周围环绕着一圈回廊,围廊自两端北折,然后再向内折,到达讲堂内侧。至此,信徒依直线朝拜的路径改为侧弯的路线,这也成为日本佛寺建筑的特色之一。开阔的视野没有了“庭院深深深几许”的神秘感,令目光自然而然地集中在中心的核心建筑物上面。从敦煌壁画中可见,我国早期寺院也有许多采用这种回廊式设计,但现在已无实物。

敦煌第61窟(五代)五台山图中的回廊寺院

法隆寺金堂和五重塔分别位于中轴线的东西两侧,金堂是安置迦蓝本尊的处所,塔是安置佛祖释迦摩尼舍得的处所。所以塔与金堂被安置于寺庙中心。但这一座堂一座塔,并不对称,我国现存的只有七座唐代单体建筑,没有留下寺院布局,莫高窟壁画里的寺院也都是采用对称布局,这种非对称的寺院布局不论在中国还是在朝鲜都不曾见过。研究人员猜测这大概是在修建法隆寺时圣德太子自己创立的,成为日本独创的一种伽蓝配置。
法隆寺金堂为二层重檐歇山顶式佛殿,底层面阔五间,进深三间,上层面阔四间,进深三间,后代在下面又加了一圈抱厦以加固屋檐。


金堂第一重和第二重屋檐间有四根雕龙柱,各占一角,这是为强化建筑构造在镰仓时代补加之物。

法隆金堂的释迦三尊像(铜像)

金堂内部分中间、东间、西间,彼此并没有墙帘相隔,各供奉释迦、药师、阿弥陀三佛,堂内的这些佛像,都是东瀛佛教美术史上著名的造像,皆为日本国宝。但是堂内光线暗淡,完全看不清楚,只能从网上找图来看了。

金堂内壁画,这不就是飞天吗?

金堂的壁画是日本佛教絵画的代表作,1949年、壁画模写作业中发生火灾,第一层部分内壁壁画和柱子烧损,被烧焦的旧壁画和柱子现在仍保存在寺内大宝藏殿北方的收藏库内,不对外公开。


法隆寺五重塔有檐五层,外形楼阁式塔,下面四层都是三开间,第五层是两开间,在第一层同样增加了一圈抱厦。塔高31.5米,塔刹约占整座塔的三分之一高,上有九相轮。


从西院伽蓝出来,沿着东西夹道往东,穿过东大门,就到了法隆寺的东院伽蓝。最早这里曾是圣德太子及其后代居住的斑鸠宫,作为法隆寺伽蓝的修建年代较晚,都是奈良时代圣德太子已经被神化之后,为了纪念圣德太子的功绩而修建的。其中最出名的建筑,恐怕要数奈良时代修建的那座位于整个伽蓝正当中的八角形建筑——梦殿。

敦煌五台山图中大法华寺中间的建筑与梦殿非常类似

这座建筑物除了造型别致,内部还供奉着一尊塑造于飞鸟时代,和圣德太子等高的观音菩萨立像,平时密藏于殿内,每年只有特定时间才会向世人展示。最早大概是从在平安时代,圣德太子就已经被神化为观音菩萨的化身而受到广泛的崇拜,还说他因此兼有男女双面的形象。

法隆寺东院梦殿救世观音像(木像)

从东院伽蓝回来穿过东大门后折向北,就来到了法隆寺最后一个重要景点——大宝藏院大宝藏院建造于上个世纪30年代,其实是现在整个法隆寺的博物馆,专门展出法隆寺内原本陈列在各大殿内的精美佛像和文物。

在大宝藏院院内展示的文物中,有两件文物一定不能错过——其一是著名的九头身“百济观音像”,这是日本历史上最早的佛教雕像之一,相传是从百济传入日本,体现了早期佛教雕像艺术的风格。

法隆寺百济观音像(木像)

而另一件就是鼎鼎大名的玉虫厨子厨子,即安置佛像的小型佛龛,玉虫是日本人对“吉丁虫”的称呼,通常情况下特指“桃金吉丁虫”。之所以把桃金吉丁虫呼作“玉虫”,也并不完全是因为它的颜色如玉。在日语里,“玉”的发音是tama,和“魂”的发音tamashii相近,故而日本人相信玉虫是灵魂之虫。兼之玉虫死后颜色经久不褪,日本人更加坚信它是灵魂不灭的化身,所以常用玉虫翅膀来装饰宗教法器。


玉虫厨子高约两米三,桧木髹漆,相传乃推古天皇的御用之物,迄今已有1400年的历史了,其制作年代比法隆寺现存建筑更古老。这个厨子的边框部分和底座以及接口部分,是用铜鎏金的部件固定的;而这些铜鎏金部件的镂空部分里边,则装饰着玉虫的鞘翅,一共有9083枚。

有玉虫鞘翅装饰的玉虫厨子的细节

玉虫厨子身上还绘有多幅佛教故事画,比如著名的《舍身饲虎图》。


此外,玉虫厨子最妙的,则在于它完全是按照独立木结构建筑手法给搭建起来的,整体为小型歇山顶宫殿造型。殿堂屋顶分作上下两段,上部为悬山顶,下部四阿顶。四川雅安东汉高颐阙即为这种两段式歇山顶,敦煌北周壁画中亦有此类屋顶之建筑。这种屋顶的建筑物在莫高窟北周以后的壁画中已不见踪迹。(宿白《日本奈良法隆寺参观记》)

虽然只是一件家具,手法却和其他法隆寺的早期建筑物如出一辙,完全可以看作是一件具体而微的小型建筑。所以每次统计法隆寺早期建筑的数量时,从来都不会忘了把它也算上。

圣德太子及二王子像

说起法隆寺宝物,再说点题外的话。如果参观过东京国立博物馆的人都应该注意到,东博有个专门的法隆寺宝物馆,法隆寺宝物为何长期在东京展出,这中间其实有一段特别的历史。

1868年,明治维新开始,神佛分离令下发,一场轰轰烈烈的“废佛毁释”运动开始,民众恨不得把和佛教有关的一切全被扔进垃圾堆。法隆寺和当时无数的寺庙一样,被政府断绝资助来源,还遭到民众的破坏,变得难以为继。为了筹措资金把寺院经营下去,1878年,法隆寺忍痛向皇室捐出珍藏了一千多年的300多件珍宝——其中就有著名的《圣德太子及二王子像》,换得区区一万日元的资助用于维修寺内已经破败不堪的建筑。这些珍宝被称为“法隆寺献纳宝物”,其绝大多数在二战后都捐给了东京国立博物馆,为此东京国立博物馆就专门设置了一个“法隆寺宝物”的常设展馆全年向公众开放——虽然这些文化上的无价之宝最终不再属于法隆寺,至少现在也算是得到了妥善安置,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西院讲堂
东院钟楼

比起游客接踵,小鹿乱窜的奈良公园而言,法隆寺显得格外静谧。行走其中,千年岁月化成实物落在眼底,有时会产生一种强烈的穿越感。若是有空来奈良的话,不妨花半天时间来斑鸠町参拜下日本第一重保之寺吧。

回程穿越田野乘JR大和线回奈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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