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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前的那棵高大的皂角树(3)

 乡风儒语 2022-01-12

三    坔    夜   话

一方水土有一方文

 这里是《三坔夜话》,李老师斯时乡轩临窗,于此跟你诗词吟哦,抒怀述志,漫笔人生,点情碰心,说故事,聊语文,话庄道巷,谈古论今,...... 



编   者   微   语

周兰芳老师曾在泰兴济川中学长期从事数学教学工作,是一名出色的优秀教师,因积劳成疾,退休不久,身体即出现了严重问题,但她没有被病魔击垮,而是以顽强的毅力,乐观的心态,活出了自己的烟火。她住在北京,治疗、锻炼的同时,还坚持自学钢琴,坚持文学创作。感谢她对本编的信任,常发来一些回忆性的文章让本编修改。编者觉得她虽是一名理科老师,却能提笔写出这么多篇感人之文,实是难能可贵,况且是她不畏病疾所笔耕的,这就更令人可敬可佩了。编者以为她写的东西,在平白如话,如叙家常中,透着浓浓的乡土人情味,时代背景下呈现出一种真实的生活环境,能够让人回味,仅此也就够了,也就很了不起了。编者已为她发过好多文章,反响都不错,都说透过作者所忆,令人从其走过的岁月中看到了历史。此次,编者所发的她的《门前的那棵高大的皂角树》已是第三章了,由于作者近来身体又有不适,需要认真检查,故后续之文,暂且缓发。谢谢诸君朋友!

门前的那棵高大的皂角树(3)

自从我上小学起,我家门前的那棵皂角树下的晒谷场地,就越变越大,以至后来与隔壁四奶奶家的场地连成片了,没有了界限。
也就是1958年由互助组变成了公社,划分行政管理,产生了大队和小队,产生了大队支部和党支部书记,大队长和小队长。土地集体化,由农民单干变成集体耕种,小块田变成大片田。我们小苏坔变成苏三大队,由隔河的前庄和后庄分成六个队。一队至四队在河北,五队和六队在河南,算是两个较大的队。这一大的变更,就是在我家的皂角树下宣布的。此后,这里就变成全大队的集会地址,变成了大队的政治文化中心。我家前屋也变成了不大不小的会堂,有时则成为文艺演出排练场。大概是1958年的春天的一天,我听到干部在这里开大会宣布,要办集体食堂,将从各户集粮归为公有,办两个大食堂。前庄一个,后庄一个。从今往后,不允许各户自家开伙,都去吃大食堂。

我大舅舅是积极分子,带头捐出所有粮食,几乎是颗粒不剩。外婆家是苏坔庄上少有的殷实之家,家中的储备粮有几千斤。我的记忆中,家中那个大缸上面围了几圈围席,一人多高的大圆柱囤子里都是粮食。那么多粮大舅父全部捐给了大集体,还有几油箱的食用油也一同献给公家了。他说他曾是小学校长,应该带头做榜样。正因为我家带了头,其他的小户人家也只能不得不上交粮油柴了。其实,集体的粮仓就设在我家,我家原有的私粮只是贴上了“公”字,加盖了封印罢了。因为外婆家房屋多,和隔壁四奶奶家一起有十二间半,分前后两进,中间隔着五米长的天井,而且四奶奶家和我外婆家是同一个祖宗,虽然分开锅灶分房居住,但叔侄们的关系非常好,过春节时,四奶奶家的老小都来我外婆家里来磕拜祖先,因为家祖是设在我家后堂屋里的屋内二梁下搭的木托上,那上面有祖宗的牌位。我的祖太是老大,四奶奶的公公是老三。正因为两家房屋多,又居住庄中间,故食堂就设在我们两家的前一进的六间屋,并将隔山墙打通,开了一个门,可以两屋通透穿过,由此这六间屋就变成了集体公用食堂。
从那时起,我们两家人都住后面一进,各三间屋。前进的六间屋原先的后门都封死。原因是这食堂重地,内有粮油仓库,平时,闲人莫进。我们两家人都只能从后进房屋的后门进出。要去食堂吃饭还得从后门出去,绕一大圈后才能进食堂。
那时,我也才七八岁吧,不懂世事,但记得一开始食堂吃得还可以,有饭有菜。尤其是开伙的第一顿饭,八人一桌,有鱼肉,有不少炒菜,屋内坐不下,桌子放外面的皂角树下空地上。那场面真像一场大盛宴。不几天,就按户分餐,那是有专人按各家人头分饭菜的。又没过多长时间,这样的“好日子”就过完了,食堂里分得的尽是稀饭,最后连菜也没有了,甚至连煮的山芋(即红薯)也很少,粥也很薄很薄。我还记得人们常说的顺口溜:望人汤,望人汤,铜勺一丢,叮咚响。这是形容食堂里的粥的稀薄的程度,也就是说,那个粯子粥己经可以看到人影,几乎是水了。
终于,吃食堂吃成粮荒,巧媳妇难做无米之饮,原来集上来的粮食己全部吃完,又无可调配的粮。食堂开不下去,不到半年,就只能散伙,各户自谋生活。听大人们说,没有计划,没有统筹,而田里的农作物耕作不合理,刚抽穗的麦子都废掉,搞深翻三尺重种其它植物,说是创高产高收。就这样快要收获到手的麦子被白白遭塌,少了一季度的夏粮!农民欲哭无泪!真是胡搞!人们愤愤不平……其实,怨天怨地怨人,何用?接下来是三年的自然灾害,人们只能在饥荒中挣扎。
野菜,树叶,麦壳,粟糠等都用来充饥,油盐都成了问题,何谈魚肉呢?甚至有人说观音土可吃,所谓观音士,实际是一种粘黑土,有人食用后,排不出便,差点送命。因为传播吃观音土,我三祖太的三女儿三宝还吃了几天官司,被抓到区公所里训诫了几天。
艰难困苦的日子总是难忘,那年头倒是的确没有贫富之分了,因为大家都贫穷。我外婆家自然也不例外。食堂没有了,土地集体化,虽说是大家都是土地的主人,但哪一个人,哪一户都无权来支配管理土地的耕种,唯有门前屋后点滴自留地可以各户自已种点瓜果蔬菜,以求裹腹。人们总得想法生存下去呀,于是想出各种办法来度难关。……我曾捧着那个黑乎乎的荠麦、鬼麦(黑穗病的麦)粉做的无油少盐的饼哭着对外婆说,我咽不下去。常常,我端着一碗只有萝卜叶和有几粒米的菜酸粥,只能闷着头无耐痛苦地吃下去。不吃,吃什么呢?因为别人吃也都一样啊……
由于极度的营养不良,女人少经,男人力衰,不少人得了黄病、鼓胀病。我二祖太的大儿子大老章爷爷就是其中之一,原本高大体强的人,最后黄得走不动路,被送到一个专门为得黄病的人的集中地去加强营养和治疗。形势严峻,人的生命何以延续?痛定思痛!政府在努力保民生,救苍生!只是当时国力有限啊!国家也难啊!!
国家处于外债内患之中,苏联撕毁合同撤走专家,还要还苏联的债,国内三年自然灾害,人民生活艰难,同时还要搞建设。那段日子,主席拒吃他最爱吃的红烧肉,他是看到人民受苦,红烧肉他咽不下呀!周总理和农民一起吃完饭后,舔光饭碗!这一幕幕场面景象,无不让人心痛、心酸!揪心那!!……国家在艰难地前行,农村难,城市亦难!工厂动员工人下放,支边,统筹分配,计划发放粮票和布票,及各类购物票券由此产生……
接下去是搞社教运动,就是派工作组下基层,到农村帮助搞生产,大搞水利建设,农村成千上万的农民,包括妇女,成为开河挖沟整治河道的大军。修路筑渠,建水电站,旱改水,推广水稻种植,提高粮食产量。搞宣传,组织群众学习社会主义理论,学习毛主席著作。为了让广大农村的农民能脱贫脱盲,开始扫盲,我们大队和其他大队一样办起了扫盲夜校。负责识字的先生,是我三太爷的孙子季克东。他是高中生,教青壮年文盲识字。从此我家又变成扫盲夜校。不知多少个晴夜,门前那棵高大的皂角树上总是挂个汽灯,倚着树干的是搁在条桌上的小黑板,季大哥就在这里进行着他的扫盲教学工作。
三四年后,农村出现了新景象,展现了活力。那年,大概是1965年吧我们大队进驻了工作组,一轮一轮地换人,而我家就是他们不变的驻地,开会场所,我外婆甚至成了他们的义务饮事员,受到了那些工作人员的尊重和喜爱。那年大队有了第一台拖拉机,队上开始通电,农家不少户用上了电灯,开启了崭新的生活。停了几年的热闹场景,又开始在皂角树下重新上演。不过,换了新的内容,这里有了歌声,有了器乐声,有了锣鼓声,有了农村文艺宣传队。生产力开始提升,群众的生活也慢慢改善,到处都显出勃勃生机。
经历过饥饿,方知爱惜粮食;历经冬天的严寒,才知春天太阳的温暖。不忘历史,更加热爱今天!爱党!爱国!爱人民!家国风雨同舟!!(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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