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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樵夫 | ​浙江绍兴:一个有诗有酒有故事的地方​(二)

 金鸽子文艺 2022-01-14

浙江绍兴

一个有诗有酒有故事的地方

(二)
文  /  摄影  / 深山樵夫 
(安徽黄山)
2022.1.14

出了鲁迅故里往东步行300米就是沈园,一千年来沈园一直传颂着南宋大诗人陆游和前妻唐琬的凄美爱情故事,到绍兴不去沈园,也是一种憾事。


步入沈园,园里绿树成荫,遮天蔽日,荷塘里的夏荷已过季节,荷叶开始焦黄枯败。碑廊的粉墙上镶嵌着一块块由宋到今的名人诗文碑刻,一首首诗文字字珠玑,一幅幅书法银钩铁画,徘徊在碑廊里,观赏廊中的碑刻也算是一种对书法艺术的享受。

仔细看来有杨万里的《寄陆务观》、范成大《送陆务观编修监镇江郡归会稽待阙》、陆游的弟子戴复古《读放翁先生剑南诗草》等诗词。

范成大、杨万里、尤袤和陆游被后人称作南宋中兴四大诗人。

陆游,字务观,号放翁,是南宋大诗人、文学家、史学家,出身名门望族,江南藏书世家。据史料记载:陆游的高祖陆轸是大中祥符年间进士,官至吏部郎中;祖父陆佃,师从王安石,精通经学,官至尚书右丞,所著《春秋后传》、《尔雅新义》等是陆氏家学的重要要典籍。陆游的父亲陆宰,通诗文、有节操,北宋末年出仕,南渡后,因主张抗金受主和派排挤,遂居家不仕;陆游的母亲唐氏是北宋宰相唐介的孙女,亦出身名门。

宋徽宗宣和七年(1125年)十月十七日,陆宰奉诏入朝,由水路进京,于淮河舟上喜得第三子,遂取名陆游。

★唐介(1010年-1069年5月4日 ),字子方,江陵(今属湖北)人。北宋著名谏臣。他为官清正廉明,与同朝包拯(谥号孝肃)一样刚正不阿。宋神宗时拜参知政事(副相),后因生背疽而死,终年60岁,谥号"质肃"。

宋高宗绍兴十四年(1144年),陆游和唐琬结为夫妻,婚后夫妻恩爱,两人如胶似漆,整天沉醉于两个人的天地中,陆母唐氏见了却甚为不喜,以致厌恶,怒火中烧,心如火焚,生怕如此下去影响儿子的学业,日后难以登科入仕,便以婚后三年未有子嗣为由,硬是拆散儿子与唐琬美满姻缘,陆母唐氏从而也成了史上有名的恶婆婆之一。

★★传说中唐琬和陆游是姑舅表亲,但目前有史料表明,陆母唐氏娘家是湖北江陵人,唐琬娘家是越州山阴本地人,婆媳虽同姓唐,却绝非亲姑侄女。

十年后的绍兴二十三年(1153年),陆游进首都临安(今杭州)参加锁厅考试(现任官员及恩荫子弟的进士考试),主考官陈子茂阅卷后取为第一,因秦桧的孙子秦埙位居陆游名下,秦桧大怒,欲降罪主考。次年(1154年),陆游参加礼部考试,秦桧指示主考官不得录取陆游。从此陆游被秦桧嫉恨,仕途不畅。

绍兴二十五年(1155)回到故乡越州(即绍兴的前称)山阴县的陆游,一日闲来无事独自去沈家花园游玩,谁曾想到却在这里遇见了已经改嫁的昔日爱人唐琬。正好那天唐琬带着丫鬟和丈夫赵士程(皇族人士,赵匡胤后裔子孙)一起也在沈园游玩,在和陆游相遇那一刹间,两人一怔,目光顿时交织在一起,脑子里轰的一下子也断片了。

此时此刻让人感觉到时光凝固了,整个世界安静的可怕,鸟儿忘记鸣唱,花儿忘记开放。两人的眼里满是泪水,恍惚迷茫一片,还以为是在梦中相见,眼水中饱含着满怀的恩怨情愁,一阵恍惚之后,已成他人之妻的唐琬在丫鬟的催促之下才回过神来,提起沉重的脚步,沿着曲径走进柳荫深处了,只留下深深的一瞥,却没有吐出一字半句。

惠风和畅,风拂柳枝,枝梢扫在陆游脸上,将怔怔发呆的陆游拉回了现实,他不由自主地循着唐琬的身影追寻过去。当他走到池塘边的柳树下,远远看见唐琬走进水榭,又看见赵士程将桌上一杯斟好的美酒端起来递给唐琬,唐琬低首蹙眉,低挽红袖,伸出芊芊玉手接过酒杯……。

这一似曾相识的场景,十年来历历在目、记忆犹新。陆游的心顿时碎了一地,满腔的悲痛,满腹的哀怨,尽绕心头,感慨万千。心中的千言万语须臾间化作了一首千古绝唱。于是拿出随身携带的笔墨,在壁上龙飞凤舞的写下了《钗头凤》: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
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

陆游文思汹涌,一首《钗头凤》一气呵成,毫无拖泥带水,挥笔写完了《钗头凤》,却难掩心中的悲伤和哀怨,纵有一万个不舍,陆游还是一步三回头默默的离开了沈园。







 
时光茬苒,如白驹过隙,寒暑易节,四年后的春天又降临沈园。一日晴好,风和日丽,春光明媚,桃红柳绿,碧草茵茵,伴随着丈夫赵士程结束外放任职而回到山阴的唐琬,又带着丫鬟来到沈园踏青游园,她徜徉在花前柳下,徘徊在曲径回廊之间。不经意间忽然瞥见粉墙上陆游的题词,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地轻声吟诵起来,读着读着那当年和陆游婚后如胶似漆,影形不离,二人饮酒猜枚,填词做画的情景一下涌上心头,顿时悲由心中来,恨从腹内出,身为才女的唐琬当即和了一首《钗头凤 》词,题写在陆游的词后,以表达自己对旧情难忘而又难以言语的忧伤情愫!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晓风干,泪痕残。
欲笺心事,独语斜阑。
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声寒,夜阑珊。
怕人寻问,咽泪妆欢。
瞒!瞒!瞒!

写完词的唐琬心潮起伏泪流满面,因过度伤感,从沈园回来不久,唐琬就抑郁寡欢一病不起,虽然也请了几位名医用了不少汤药,却沉疴难返,最后化成一缕香魂悠悠而散。



 
在历经近半个世纪的风雨后,陆游仍然把四十多年前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藏在心里。宦海沉浮,潮起潮落数十年,企图就此忘却他与唐琬的那段伤心往事。然而不管时光如何变幻,唐琬的影子总是萦绕在他的心头。受主和派的排挤,愤而辞官归乡,此时的唐琬已香消玉殒四十年,自己也到古稀之年,然而他对那段夫妻恩爱的往事、对沈园依然怀着深切的眷恋。回山阴赋闲寓住的五年里,他常去沈园追忆深印在脑海中的唐琬那饱含泪水的最后一个回眸,于是他写下了两首深切怀念唐琬的《沈园二首》:

  其一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其二

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
此身行在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

这两首怀念前妻的宋诗,情真意切,令人动容。被后人称作“绝等伤心之诗”,是古代爱情诗中不可多得的精品。

沈园是陆游怀旧场所,也是他伤心的地方。他心里依恋着沈园,但又怕到沈园。春天的沈园,桃红柳绿、鸟语花香,春色撩人。已经进入耄耋之年的陆游已经不能再常到沈园寻觅往日的踪影,但那次与唐琬最后相遇的那一刹那,唐琬那饱含泪水的双眼、欲言又止的模样、哀怨的神态、无奈的步履……,一直历历在目,永生不忘。抚今忆昔,他又饱含泪水的写了两首《梦游沈园》:

  其一

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园里更伤情;
香穿客袖梅花在,绿蘸寺桥春水生。

  其二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
玉骨久沉泉下土,墨痕独锁壁间尘。

嘉定二年(1209年)春日的一天,已经八十五岁高龄的陆游,原准备去郊外踏春,途径沈园时,停车折进沈园。此时沈园经过了一番修整,惜日的旧景观得到恢复,陆游满怀深情地写下了最后一首沈园情诗:

沈家园里花如锦,半是当年识放翁;
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

同年秋天,忧国忧民为国操劳了一生的陆游忧愤成疾,入冬后,病情日重,遂卧床不起。腊月二十九日(1210年1月26日)在新年来临之际,陆游与世长辞,享年八十有五,临终之际,陆游留下绝笔诗《示儿》作为遗嘱:

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如今沈园的南苑是新修建的陆游纪念馆务观堂,馆里陈列着陆游的生平事迹,作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沈园已经对外免费开放。做为南宋的爱国主义诗人,陆游一生主战,主张收复失地,他的爱国情怀给后人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观务堂主厅里陆游半身塑像后的墙壁上是人民领袖毛泽东主席书写的陆游词《诉衷情》:

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
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

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
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洲。

观务堂里介绍了《剑南诗稿》的由来:淳熙十三年(1186年),陆游闲居山阴五年之后,朝廷才重新起用他为严州知州。陆游入京向孝宗辞行,时陆游诗名大胜,孝宗于延和殿勉励陆游说:“严陵山青水美,公事之余,卿可前往游览赋咏。”陆游在严州任上,“重赐蠲放,广行赈恤”,深得百姓爱戴。闲暇之余,陆游整理旧作,命名为《剑南诗稿》。

★★★: 严州 : 隋文帝开皇九年(509),天下郡升州,新安郡拆做歙州和睦州,歙州下辖歙县、黟县、休宁、祁门等县、睦州下辖淳安、遂安、建德等县。北宋徽宗宣和三年(1121),我歙县七贤人方腊起义失败,朝廷改睦州为严州、歙州为徽州。清代严州属浙江,徽州属安徽,解放后严州整体打包并入杭州,徽州于1987年改名黄山市,从此徽严二州之名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展厅另一面墙上悬挂着原文化部长周而复(安徽旌德县人)书写的陆游诗七言律诗《游山西村》: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箫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
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

此诗作于宋孝宗赵昚乾道三年(1167)初春,当时陆游正罢官闲居在山阴老家。在此之前,陆游曾任隆兴府(今江西南昌市)通判,因在隆兴二年(1164)积极支持抗金将帅张浚北伐,符离战败后,遭到朝廷中主和投降派的排挤打击,以“交结台谏,鼓唱是非,力说张浚用兵”的罪名,从隆兴府通判任上罢官回乡。

馆中用图片和文字的形式,在了表述了陆游光辉一生的同时,深情讲述了他和唐婉的凄美爱情故事,纵观陆游一生,他对唐琬的感情一直不能释怀,越是接近暮年越是深深地思念着唐琬,曾多次咏诗沈园,以追忆唐琬。

陆游的一生作品颇丰,诗词文史作品俱有很高成就,尤以饱含爱国热情对后世影响深远。他在人生最低谷的时候写的一首《卜算子·咏梅》,读者大概也耳熟能详: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七百多年后,中国人的伟大领袖毛泽东主席,读陆游这首词有感而发,反其意而用之,也和了一首《卜算子 咏梅》: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
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
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沈园东部花园中的一块太湖石上镌刻着宋后金元诗人元问好的《雁丘词》首句: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这是对陆游和唐琬凄美爱情故事的真实写照。

在沈园盘桓良久,日过正午,肚里唱起了空城计,我才依依惜别沈园,在沈园的凉亭里,仿佛看到穿越时空的陆游和唐琬四目相对: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 李清照《武陵春 春晚》

视频里沈园的这座六角亭在全国都是绝无仅有的,此亭并没有攒尖顶,而是空心的徽派天井式凉亭,雨水顺着天井滴水檐流入亭中的水井里面,四水归堂,象征着唐琬悲楚的泪水,只能往心里流。这亭没有六根相交于一起的脊梁,而是通过斗拱结构力学把亭顶的所有重量层层分散在六根亭柱上,体现了我国的能工巧匠匠心独具的高超建造艺术。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深山樵夫淩至淳,字梦醒,歙县南乡洪琴人,徽州淩氏第四十八世,至字辈。早年和徽州师专失之交臂,此后长年在外讨生活,工作之余,爱好驴行,用脚丈量大地,用心看风景,走到看到感受到,回来之后写成游记自娱自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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