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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巴比伦遗址考察记

 Michael430 2022-01-15

一座城,一座塔,

塔通天,将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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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斯塔尔门上的浮雕釉砖

 一.  从巴格达到巴比伦  

2019年3月底的一个上午,带着些许逃脱的心情,我由城南出了巴格达,赴巴比伦古城遗址考察(图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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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饰与文明

从巴格达,去巴比伦 

2017年3月7日,伊拉克政府军从极端组织“伊斯兰国”手中收复古城摩苏尔,成为“伊斯兰国”垮台的标志。但是,伊拉克北部和边境地区的战斗依然在进行,新闻中不时会报出炸弹袭击的消息。

Image🔺 图1:赴巴比伦的路上 

在巴格达的街头(图2),每一百米左右就能看到至少两名手持冲锋枪的特勤或军警,随时提醒着我自己身在战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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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2:从巴格达底格里斯河东岸进入绿区
 
巴比伦古城位于伊拉克中部,北距巴格达约85公里,奔驰在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上,方才有些自由呼吸的感觉。刚有点想放飞自我的念头,路边伊拉克国防军迷彩棚布下露出的装甲车,又一把将我拉回现实,这里还是伊拉克!
 
越野车行一个多小时,向导提醒我,“巴比伦”,前方即是(图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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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3:巴比伦路牌
 
作为当天N公里以内唯一的中国人访客,或许也是唯一的“老外”,我受到特别“照顾”。刚下车,护照就被交去做安保审查,当地伊拉克人们都非常友好又“稀奇”的围观着我。这份特别的“待遇”,在巴格达已经体验过,已然习惯。 
 
 二.  巴比伦的身世  
 
巴比伦古城恰处在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的触及范围内(图4),通过幼发拉底河可以与叙利亚-地中海商道衔接,经底格里斯河可通亚述(伊拉克北部),向东由陆路穿越扎格罗斯山口连通伊朗商道,地理优势得天独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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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4:尼布甲尼撒时期的巴比伦帝国疆域[]
 
巴比伦的历史至少可以追溯到苏美尔早期王朝末期,当时可能只是个小镇。至阿卡德王沙尔卡利沙尔利(Shar-kali-sharri,公元2217-前2193年)时期,巴比伦已经建起两座神庙。乌尔第三王朝时期(公元前2112-前2004年),巴比伦城成为地方行省的首府所在地,其重要性开始显现。直到古巴比伦王汉谟拉比(Hammurapi,前1792-前1750年)时期,巴比伦城才真正作为两河流域一个强大政权的统治中心(图5)。“巴比伦”用阿卡德文字写作“Bab-ilim”(拉丁语转写),即《圣经》中的“Babel”,意为“神之门”(gate of g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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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5:巴比伦古城复原图[]
 
《圣经·旧约》中多处提及巴比伦。作为犹太教、天主教&基督教、伊斯兰教共同的经典,两千多年来,《圣经·旧约》将巴比伦之名推而广之。
 
在《旧约·诗篇》中记有(psalm 137:1-6):
 
1 By the rivers of Babylon we sat and wept when we remembered Zion. 
2 There on the poplars we hung our harps, 
3 for there our captors asked us for songs, our tormentors demanded songs of joy; they said, “Sing us one of the songs of Zion!” 
4 How can we sing the songs of the LORD while in a foreign land? 
5 If I forget you, Jerusalem, may my right hand forget its skill. 
6 May my tongue cling to the roof of my mouth if I do not remember you, if I do not consider Jerusalem my highest joy.
 
1 我们曾在巴比伦的河边坐下,一追想锡安就哭了。
2 我们把琴挂在那里的柳树上,
3 因为在那里,掳掠我们的要我们唱歌;抢夺我们的要我们作乐,说:“给我们唱一首锡安的歌!”
4 我们怎能在外邦唱耶和华的歌呢?
5 耶路撒冷啊,我若忘记你,情愿我的右手忘记技巧。
6 我若不记得你,若不看耶路撒冷对于我所最喜乐的,情愿我的舌头贴于上膛。
 
在《旧约·耶利米》中记有(Jeremiah 51:35):
 
“May the violence done to our flesh be on Babylon,” say the inhabitants of Zion. “May our blood be on those who live in Babylonia,” says Jerusalem.
 
锡安的居民要说:“巴比伦以强暴待我,损害我的身体,愿这罪归给他。”
耶路撒冷人要说:“愿流我们血的罪,归到迦勒底(巴比伦)的居民”
 
巴比伦是犹太先民心中永远的痛(图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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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6:尼布甲尼撒洗耶路撒冷时
  
公元前332年,著名的帝国征服者-亚历山大大帝征服巴比伦(图7),其之后又病亡于巴比伦(图8),为这座古都平添几分神秘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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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7:亚历山大进入巴比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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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8:病榻中的亚历山大
 
 三.  巴比伦的考古  
 
1898年1月24日,在德国东方协会(Deutsche Orient-Gesellschaft)的资助下,德国考古队开始在巴比伦古城遗址进行发掘。考古队由建筑师罗伯特·科尔德维(Robert Koldewey)、沃尔特·安德雷(Walter Andrae)和亚述学家布鲁诺·迈斯纳(Bruno Meissner)率领(图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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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9:德国巴比伦考古队领队罗伯特·科尔德维
(前排左二)
 
德国考古队在充足的经费保障下,对巴比伦古城遗址进行了大规模的揭露(图10),发掘所用工时达到约120万人次,折合当今价格约1500万马克(1998年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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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10:德国考古队在发掘巴比伦遗址
 
德国考古学家科尔德维在巴比伦挖到了著名的伊斯塔尔门(Ishtar Gate)、巴比伦王尼布甲尼撒的王宫、所谓的“空中花园”(Hanging Garden)、马杜克神庙(Esagila)和“通天塔”(即巴别塔-埃特梅南奇塔庙, Etemenanki)等重要遗迹(图11),也成就了德国考古的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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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11:伊斯塔尔门和朝拜大道复原图
 
德国考古队的巴比伦发掘是西亚考古史上的里程碑。在发掘方法上有两大创新:一是创立“土砖解剖法”(Lehmziegelpräparation),二是注重“建筑层位观察”(Baugeschichtlich-stratigraphische Beobachtung)。它们后来成为所有西亚考古学家共同遵循的发掘惯例。德国考古队1899年开始在巴比伦进行发掘,直至1915年。
 
2019年7月5日,伊拉克的巴比伦古城(43 COM 8B.13)与中国的良渚古城(43 COM 8B.15)一同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这个消息一度让我很惊讶!巴比伦名之大,振聋发聩,始知于孩提之时。直到我到访巴比伦古城的时候,竟然还未成为世界文化遗产,自有其因由,不在此赘述。
 
 四.  伊斯塔尔门  
 
言归正传,我的护照很快就返还回来,参观申请也顺利通过。
 
现在进入巴比伦古城,须从伊斯塔尔门经过,相当于巴比伦的北门。多年前到访柏林佩加蒙博物馆时,就被入门后复原的伊斯塔尔门所震服(图12),今天终于来到其原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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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12:德国柏林佩加蒙博物馆复建的伊斯塔尔门
 
德国人复建伊斯塔尔门时,需要对运回的伊斯塔尔门釉进行砖脱盐处理(图13),晾干后对砖块进行辨识、编号和拼合(图14),最后进行砌建(图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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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13:伊斯塔尔门釉砖脱盐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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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14:对釉砖的编号-辨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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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15:釉砖的编号和码放顺序样式水彩图
 
伊斯塔尔门的施釉部分已经于一百年散运去了德国。伊拉克政府复建了一座新的在古城遗址入口处,建筑很高大,但蓝色部分是漆刷的(图16),远远不如古代蓝色釉砖的效果(图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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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16:巴比伦古城复原的伊斯塔尔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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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17:德国柏林佩加蒙博物馆复建的伊斯塔尔门
 
德国考古队在发掘时发现伊斯塔尔门及相关附属建筑遗存分上下两部分(图18):上部分施釉,表面有浮雕的公牛、狮子和蛇龙图像;下部分砖体除了不释釉外,与上部分一样,都是烧制砖。目前由伊斯塔尔门至朝拜大道(The Processional Way)两侧的高墙下半部分无釉建筑遗存还保留在原址,目前有欧洲的文保基金支持的维护项目在开展工作。经当地管理单位批准,我得以进入原址工作现场(图19),近距离参观正在进行的维保项目和了解遗存现状(图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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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18:伊斯塔尔门及附属建筑上下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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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19:伊斯塔尔门至朝拜大道原址文保工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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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20:朝拜大道两侧高墙上无釉浮雕蛇龙墙砖
 
文保工作面在新巴比伦王尼布甲尼撒(NebuchadnezzarⅡ,公元前605-前562年)时期已经深埋地下,并在此基础上建起释釉的建筑部分。由于地下水位较高,对暴露遗存的墙体下部造成一定侵蚀,萨达姆·侯赛因主政时期对这部分遗存进行了修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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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比伦古城浮雕砖墙现状

目前可见三十多年前修复的砖体已经出现酥坏,而约两千六百年前的古代砖体还很牢固(图21),不得不佩服新巴比伦时期的工程建筑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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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21:下层砖为1980年代之后修复的墙砖
 
在一个墙角,我发现了文保项目清理出来的一些古代砖块(图22)。其中一块为尼布甲尼撒时期的铭文砖,上共有七列楔形文字(图23),转译为英文:
 
“Nebuchadnezzar, King of Babylon, fosterer of Esagila and Ezida, Son of Nabopolassa, King of Babylon”。
 
即:“尼布甲尼撒,巴比伦之王,埃萨吉拉和埃吉达(Egida)的守护者,巴比伦王那波颇拉萨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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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22:巴比伦古砖遗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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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23:尼布甲尼撒时期铭文砖
 
 五.  “空中花园”  
 
有关巴比伦的传说中,“空中花园”(“The Hanging Gardens of Babylon)是让人们印象特别深刻的一个。“空中花园”传为尼布甲尼撒为他的米底王妃所建。
 
公元前1世纪至公元1世纪的古希腊地理学家斯提拉博(Strabo)在其著作《地理学》中写道,“(巴比伦城的)城墙和空中花园被称为世界七大奇迹之一”,“空中花园是四方形的,每边长4普勒四伦。它由4个拱顶支持着,一个拱顶接着另一个拱顶,位于方形的立方体台基上。这个方形的台基是空心的,上面覆盖着厚厚的泥土,可以栽种大树。台基、拱和拱顶都是烧过的砖和沥青建成的。有楼梯可以通向最高层顶部,沿着这些楼梯有螺旋装置,通过这些装置,专门负责此事的人不断地把幼发拉底河水提送到花园之中”
 
公元前1世纪的狄奥多罗斯(Diodorus Siculus)和公元1世纪的弗拉维奥·约瑟夫斯(Flavius Josephus)的著作中也都提到了巴比伦的“空中花园”。
 
一位17世纪荷兰画家用铜刻画(copper engraving illustrates)表现的“巴比伦空中花园”(图24),可能即来自之前古典作家的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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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24:17世纪荷兰铜刻画上的“空中花园”
 
1886年费迪南德·卡纳布(Ferdinand Knab)也画过“巴比伦的空中花园”(“The Hanging Gardens of Babylon)插图(图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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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25:费迪南德·卡纳布画的“巴比伦的空中花园”
 
20世纪下半叶的英国考古学家乔治·罗默和伊丽莎白·罗默夫妇(John and Elizabeth Romer)所作《世界七大奇迹》(“Seven Wonders of the World”)中描绘巴比伦“空中花园”的想象图(图26)与费迪南德·卡纳布近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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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26:《世界七大奇迹》中的“空中花园”插图
 
德国考古学家科尔德维认为,他在巴比伦的“南城堡”(Südburg)东北部发现的“拱顶建筑”就是“空中花园”。这在当时是一项引起轰动的发现,多少年来都没有人提出过异议。自1978年起,科尔德维的观点受到了质疑。很多近代学者认为“空中花园”可能位于伊拉克北部的尼尼微。
 
大英博物馆藏的尼尼微出土的阿舒尔拔尼帕(Ashurbanipal,公元前668-前631 年)北宫浮雕上雕刻的花园图像(图27),与传说中的“空中花园”更为近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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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27:尼尼微浮雕上的亚述花园
 
斯提拉博写道,叙利亚人阿图里亚建立了尼努斯城(尼尼微),他的妻子塞米拉米斯继承了丈夫的王位,建立了巴比伦城。这段他很有可能引自古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Herodotus,公元前480-前430/420年)的描述。但是希罗多德在其著作《历史》中并没有提及巴比伦的“空中花园”。希罗多德较尼布甲尼撒二世晚一百多年,所获巴比伦信息可能更接近真实,对于约400年后尚被称为“世界七大奇迹之一”的“空中花园”必不会遗漏。无论如何,目前在巴比伦古城的考古发掘中还未发现确证为“空中花园”的遗存。
 
 六.  巴 别 塔  
 
德国考古学家科尔德维在巴比伦的另一项震惊世界的发现是巴别塔(Tower of Babel),即埃特梅南奇(Etemenanki),号称“天地基石”(the house that is the foundation of heaven and earth),俗称通天塔。
 
《旧约·创世纪》第11章·《巴别塔》(The Tower of Babel)这么描述(Genesis 11:3-4):
 
3 They said to each other, “Come, let’s make bricks and bake them thoroughly.” They used brick instead of stone, and tar for mortar. 
4 Then they said, “Come, let us build ourselves a city, with a tower that reaches to the heavens, so that we may make a name for ourselves; otherwise we will be scattered over the face of the whole earth.” 
 
即:
3 他们彼此商量说:“来吧,我们要作砖,把砖烧透了。”他们就拿砖当石头,又拿石漆当灰泥。
4 他们说:“来吧,我们要建造一座城和一座塔,塔顶通天,为要传扬我们的名,免得我们分散在全地上。”
 
希罗多德在《历史》中也描述过巴别塔,说这座塔共有八层,“人们必须从外面循着像螺旋线那样地绕过各塔的扶梯走到塔顶的地方去”,“最后一重塔上,有一座巨大的圣堂”。
 
希罗多德的《历史》和《圣经》将巴别塔之名广为传播。
 
古希腊地理学家斯提拉博如此描述通天塔:“这里有贝卢斯的陵墓,现在已经成了废墟,据说它是被薛西斯(薛瑟斯王)摧毁的。它是一个四方体金字塔形烧砖建筑,高度有1斯塔德,每边长1斯塔德。亚历山大曾经打算修复这座金字塔形建筑;但是,它的工程太大,需要很长的时间(仅仅是清除土堆的任务就需要10000人干2个月)。因此,他无法完成自己的计划,因为国王立刻就患上疾病去世了。他的继承人之中没有一个人关心这件事情,甚至离开了这座杯忽视的城市”。可见到了公元1世纪,人们对巴比伦古城遗址上的认识已经发生很大变化,巴别塔的废墟被认为是“贝卢斯的陵墓”。
 
16世纪的画家弗兰德·斯库尔(Flemish School)所画的巴别塔显然是参考了希罗多德的描述(图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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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28:弗兰德·斯库尔画的巴别塔
 
17世纪画家阿塔纳修斯·柯彻(Athanasius Kircher,1602-1680年)根据希罗多德的记述描绘了巴比伦城风光(View of the City of Babylon),其中最突出的就是巴别塔(图29),与弗兰德·斯库尔所画近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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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29:阿塔纳修斯·柯彻画的巴比伦古城风光
 
实际上,科尔德维在巴比伦挖到的巴别塔及两河流域文明的塔庙与希罗多德的描述和十六、十七世纪画家所画的巴别塔不大一样,应如伊拉克乌尔古城的月神辛塔庙(图30)一般,是具有四方基座的层阶式塔,而不是螺旋式向上的锥形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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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30:乌尔古城月神辛塔庙遗存(部分修复)
 
德国佩加蒙博物馆所制巴别塔模型更接近其完好时的样貌(图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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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31:巴别塔模型
 
考古发掘时,巴别塔只余塔的四方基座(图32),上部已不存,与斯提拉博的描述比较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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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32:巴别塔遗存
 
巴别塔位于巴比伦最大神庙-马杜克神庙埃萨吉拉(Esagila)北沿,处于巴比伦古城的正中央(图33),可见巴别塔对于巴比伦意义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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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33:巴比伦古城分布图
 
笔者在巴比伦古城考察时,被允许到访巴别塔遗址所在区域,登上埃萨吉拉所在古堆(Tell),北望巴别塔旧址,确无高出地面的塔庙基座(图34),地面空空如也,接近斯提拉博的描述。德国考古队发掘埃萨吉拉之后,没有回填,遗址依然还是敞口的样子(图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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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34:作者身后即是巴别塔原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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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35:埃萨吉拉发掘坑现状
 
埃萨吉拉有非常厚的堆积(图36),还可以散见帕提亚时期的绿釉陶片(图37),与一百年前德国考古队发掘的深度相比(图38),坑底显然已经淤入很多泥土,可能是雨水长期冲刷导致发掘坑边缘堆土滑坡填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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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36:埃萨吉拉的地层和堆积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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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37:埃萨吉拉地表可见帕提亚时期绿釉陶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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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38:德国考古队发掘埃萨吉拉时的场景
 
 七.  其他考古遗存  
 
德国考古队对尼布甲尼撒的南宫(Southern Palace)发掘后,没有回填(图39),伊拉克前总统萨达姆·侯赛因执政时期在原址基础上继续了修复,就是笔者2019年在巴比伦古城考察时的样子(图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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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39:1980年代尼布甲尼撒南宫遗址样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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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40:原址复原后的尼布甲尼撒南宫
 
复原的南宫建筑规模非常宏大,穿过几道城门后是一个很大的中心广场。笔者到访的当天,巴比伦古城来了很多伊拉克中学生参观(图41)。伊拉克年轻人对“老外”,尤其东方面孔很好奇,被要求合影是很正常的(图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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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41:来巴比伦古城参观的伊拉克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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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42:在巴比伦被要求合影
 
巴比伦的北宫遗存保存状况堪忧,残垣断壁(图43),风化非常严重。陪同笔者考察的当地管理人员说,他父亲在巴比伦古城工作了一辈子,他现在四五十岁了,一年年看着这些遗址朽坏倒塌,在现场能看到很多裸露的铭文砖(图44),表面已经酥坏了,非常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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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43:巴比伦北宫遗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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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44:巴比伦北宫倒塌残墙上的铭文砖
 
另外,科尔德维在考古报告中提到马杜克神庙埃萨吉拉所在古堆的南坡建有伊斯兰圣人阿姆兰·伊本·阿里(Tomb of Amran Ibn Ali)墓葬(图45),笔者到访时该墓园建筑较一百年已有变化(图46),园内似乎少了一座锥顶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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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45:一百年前的阿姆兰·伊本·阿里墓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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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46:阿姆兰·伊本·阿里墓葬现状 
 
 八.   中国考古队的机会? 
 
自从1898年德国考古队所作的发掘之后,巴比伦古城没有再进行过大规模发掘。萨达姆执政时期对古城部分区域进行过复建和重修,尚有85%的区域没有发掘。由于地下水位较高,之前进行的考古发掘都只能到达新巴比伦时期地层(图47),古巴比伦时期的地层都处于地下水层位。巴比伦古城还有非常大的考古和文保工作空间。笔者在考察期间,伊拉克当地文保单位的一位青年学者正在古城作业,他说自己向来伊拉克工作的欧洲学者学习楔形文字,边工作边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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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47:修复墙体下部还压着古代建筑遗存
 
随着伊拉克国内局势趋于稳定,很多国家逐渐恢复在伊拉克的考古和考察工作。
 
2018年3月7日,一支德国考古队正在伊拉克的纳杰夫附近进行勘探;7月23日,法国考古队在时隔30年后重返拉尔萨(Larsa)。2019年,一支来自芝加哥大学的美国考古团队,在尼普尔(Nippur)古城遗址开展工作。2019年,德国考古学家们发现了一座距今3400年的米坦尼王国宫殿;而意大利考古团队也在瓦西特省开始挖掘一处遗址。另一支意大利团队则在伊拉克库区代胡克省活动,他们和当地考古学家共同发掘了10处亚述时代的岩石壁画。
2019年作者在伊拉克考察时,拜访过欧洲国家联合考古队在拉伽什的驻点,在乌尔古城遇到正在开展工作的美国考古队。2020年,越南考古队在伊拉克北部库尔德自治区开展发掘活动。
 
众多国外考古队恢复在伊拉克的工作,说明伊拉克的安全形势是有保障的。
 
近些年中国多支考古队到海外开展发掘工作,地域涉及埃及、伊朗、巴基斯坦、吉尔吉斯斯坦、乌兹别克斯坦、蒙古、洪都拉斯、孟加拉、印度、阿联酋、沙特阿拉伯、肯尼亚、俄罗斯、罗马尼亚等地,是特别好的开端。伊拉克作为两河文明的核心地域,历来是欧美国家的考古圣地,希望尽早有中国考古队进驻开展工作。在伊拉克考察期间,笔者也向社科院考古所的郭物老师反映过相关情况,原计划2020年春节期间一起赴伊朗考察,也因疫情终止。
 
 九.  结 语  
 
伊拉克拥有五千多年的文字文明史,是两河文明的中心地区。自苏美尔早期王朝末,巴比伦逐渐突显其重要文化、政治和宗教中心的地位,并在随后的两千年里持续影响近东地区的文化和历史。一百年前,德国考古学家罗伯特·科尔德维让巴比伦古城重现人间,巴别塔、伊斯塔尔门、朝拜大道、埃萨吉拉印证着希罗多德、《圣经》、斯提拉博和众多楔形文字泥版的记述。希望有更多中国考古学家、亚述学家和古代近东文明研究者来到巴比伦,在这座历史圣城上留下中国印迹

参考资料(略):
1.Stephen Bourke( Chief Consultant), The Middle East: the Cradle of Civilization Revealed, London: Thames& Hudson, 2008.
2. [德] C. W. 策拉姆 著,张芸、孟薇 译:《神袛、陵墓与学者》,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2年。
3. 拱玉书 著:《西亚考古史(1842-1939)》, 北京:文物出版社,2002。
4.Jeremy Black and Anthony Green,Tessa Richards(Illustrations),Gods, Demons and Symbols of Ancient Mesopotamia, Austin: University of Texas Press,1992.
5. Jacques Deraeve en Jean-Marie Duvosquel(Algemene coὅrdinatie), Van Soermer tot Babylonië: Verzamelingen van het Louvre, Brussel: Gemeentekrediet van België,1983.
6. Michael Seymour, The Assyro-Babylonian Age in Western Artistic and Literary Tradition, Joan Aruz, Sarah B. Graff and Yelena Rakic(Edited): Assyria to Iberia: at the Dawn of the Classical Age, New York: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2014,pp.352-360.
7. Joan Oates: Babylon, London: Thames and Hudson Ltd, 1994.
8. Anton Gill: Gateway of the Gods: the Rise and Fall of Babylon, London: Quercus Publishing Plc, 2008.
9. Joachim Marzahn: The Processional Way and the Ishtar Gate of Babylon, Berlin: Staatliche Museen zu Berlin, 1994.
10. [德]罗伯特·科尔德威,[英]艾格尼丝·约翰斯 著:《巴比伦的发掘(The Excavations at Babylon)》,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21年。
11.Paul Collins, Lisa Baylis and Sandra Marshall(Photograph), Assyrian Palace Sculptures, London: The British Museum Press, 2008.
12.Evelyn Klengel-Brandt, Babylon, Beate Salje(Edited), Worderasiatische Museen: Gestern·Heute·Morgen·Berlin·Paris·London·New York, Berlin:Vorderasiatisches Museum Staatliche Museem,2001.
13. [古希腊]斯提拉博 著,李铁匠 译:《地理学》,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14年。
14. 澎湃新闻网,2017年03月10日 14:32:53:《伊拉克终于收复摩苏尔,但古亚述5000年的文物没了》,https://news.ifeng.com/a/20170310/50768581_0.shtml
15. [古希腊]希罗多德著,王以铎(译):《历史》,北京:商务印书馆,2001。
16. 《圣经:附赞美诗(新篇)》,上海:中国基督教三自爱国运动委员会,中国基督教协会,2017年。
17. Friday, 5 July 2019:https://whc./en/news/2002/
18. [英]莱昂纳德·W·金 著,史孝文 译:《古代巴比伦:从王权建立到波斯征服》,北京:北京理工大学出版社,2020年。
19. [古希腊]阿里安 著,[英]E·伊利夫·罗布逊 英译,李活 译,《亚历山大远征记》,北京:商务印书馆,1985年。
20. Thomas Harrison(Edited), The Great Empire of the Ancient World, London: Thames& Hudson, 2009.
21. https://zhuanlan.zhihu.com/p/250259131,《时隔30年,法国考古队又回到了伊拉克》


覃春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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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珠饰博物馆策展人
牛津大学访问学者
伦敦大学访问学者
大英博物馆访问学者
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访问学者
亚利桑那州立大学访问学者
世界珠子研究者协会会员
埃及探险协会会员(E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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