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黄胃痛住院了，是被酒友送去医院的。 以往也会疼，老黄从不去检查，半斤白酒下肚，酒精把胃消消炎杀杀菌，第二天也就不疼了。 可这次貌似这招不灵了，喝酒居然不管用了，第二天早上起来还是闷闷的难受，中午饭局的时候，老黄喝完俩个堆花酒杯的量，依然觉得胃疼在持续甚至加剧。 是不是量不足？消炎力度不大？ 做东的人第三次把酒瓶口伸向杯子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没有阻拦。 “莫倒了，倒完这杯再倒一杯一定会醉。”老黄强抑住疼痛，脸上堆起嬉笑，打趣的说。 满桌大笑，都夸老黄海量。 有老黄在的酒局，就一定有高潮和欢笑，这也是朋友们喜欢喊老黄喝酒的缘故。 第三杯喝的很艰难，每咽进去一口，肚子都会痉挛一下，胃开始由疼变成痛了，豆大的汗珠开始从额头滚下来。 不能败下阵来，大不了喝完回去躺一躺，自从喝酒以来，可从没当过逃兵。老黄一边把酒杯端起一边对自己说，他几乎靠一股信念，喝完了杯底最后一滴酒。 胃在腹腔中被灼烧的跳起来，老黄痛的大叫一声，身子向后一仰，凳翻人倒。 醒来的时候，身上裹着白被单，整个屋子都是消毒液的味道，老黄看见婆娘坐在旁边，横着眼神看他。 “喝喝喝，整天就知道喝酒，这下喝出事来了吧…”老婆嘴里骂他，眼睫毛却湿湿的，好像刚才在抹泪。 酒友们送他来医院后，都溜得精光，老黄心中一阵悲凉：妈的，这帮龟孙子，喝酒的时候说的比唱的好听，现在跑得比兔子还快。 病房门突然开了，进来一个年轻的男大夫，手里拿着胶片，对老黄和他老婆说：“B超检查结果出来了，情况不容乐观，怀疑有器质性病变，建议明天再做个胃镜检查，把切片送省医院活检，注意休息，不能吃主食，饿了吃点流汁吧，牛奶或者米汤之类的…” 老黄和老婆听完医生第五句话的时候，不约而同的脸色一起变了，余下的话他们基本听不进去了。 器质性病变，胃镜，送省院活检…妈呀，去年送隔壁邻居老李来医院，医生也是这样说的，三个月以后，老李没了，胃癌晚期… 老婆开始哭了，偷偷扭过头，用手背抹着泪不敢哭出声来。 老黄吓蒙了，他才四十五岁呀，怎么能就这样没呢？孩子未成年，老婆没工作，以后丢下她们怎么办？ 不就是喝点小酒吗？那么多人天天都在酒里泡着，干嘛他们都活的好好的，我却要得胃癌？老天，你不公啊！ 不过也是，明明胃疼了几年，为什么以前不重视，偏偏还要天天喝酒？自作孽，不可活啊。 如果日子可以重来，保证滴酒不沾，健健康康的多好… 老黄闭着眼睛，脑子里不断浮现和翻滚着各种潜台词，一夜没睡。 第二天，做好了胃镜检查，切片被送去省二附院做活检，老黄被推回病房。 病房里三个床位，昨晚除了老黄外，还有俩个病友，上午他们去做好胃镜检查回来后，其中一个六十来岁的病友不见了。 老黄老婆问隔壁病友：“这位大哥出院了吗？如果这床今晚没人睡，我就躺这休息一下了。” “睡吧。”病友淡淡的说。 “不是病好出院的，是肺癌，以前一天抽三包烟，住了俩个多月，今天上午还是走了。”病友又说。 “啊！”老黄老婆惊得合不拢嘴。 夜里的时候，老黄让老婆坐在身边，拉着她的手，一言不发的看了十来分钟。 “有啥话就说吧。”老婆知道他心里难受，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只能强忍着心痛来面对。 “如果是癌，咱就不医了，家里没啥钱，反正也医不好，别到时候还给你们落一身债。”老黄的嘴角，竟漾出一丝笑容。 “莫说了，说啥呢，呜呜呜呜…”婆娘一下伏在老黄的手臂上哭出声来。 “跟着我，你受苦啦。我知道我不该喝酒，可是，压力大啊”。老黄的笑容收起来了，眼角滴下一颗泪。 是啊，一家三口，老家还有一个老父亲，全靠老黄一份普通职员的工资。老婆没啥文化，身体也不好。 “我不打牌，不赌博，就喝点酒，咋就这么背呢？”老黄感觉好累好累，带着懊恼和难受，他睡着了。 第二天过去了，第三天过去了。 老黄想好了，死就死吧，人早晚得死的，他自己也很小就没了母亲，不一样长大了，婆娘嘛，可以去改嫁。 第四天上午八点半，病房门开了，依然是那位年轻医生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份化验报告单。 “省医院结果出来了，糜烂性胃穿孔，万幸不是肿瘤。”年轻医生说完把单子递给老黄老婆，转身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沉默了好一阵后，病房里响起老黄突兀的笑声。 “喂喂，老张吗？哎呀妈呀吓死我了，没事了，你喊一句老赵和小关,我下礼拜六出院，礼拜天晚上六点，城南巷子口小饭馆，我们哥几个喝俩杯，压压惊…” 作者简介 聆风，本名胡建平，男，一九六九年出生，江西上高人，宜春市作协会员，现为上高县作协副主席，上高长城酒业总经理。小说，诗歌，散文均有涉猎，发表作品近百篇（首），散见于《沧州文学》，《宜春作家》，《宜春日报》，《赣西晚报》，《竹乡文艺》，《文化上高》等报刊，杂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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