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冰心说过：“父爱是沉默的，如果您感觉到了那就不是父爱了。” 是的，父爱是深沉的，却又是炽热的。 高安文苑第（4）号征文令。以父亲为主题，题目自拟，文体不限，质量上乘。 文/罗鸣 父亲的“老“，是从2010年5月份母亲去世后开始的…… 我从没有单独写过关于父亲的文字，尽管，我是兄妹三人中，最得父亲疼爱的小女儿，而我对父亲的感情，却是五味杂陈…… 也曾有过写父亲的念头，但想起他跌宕起伏的人生，写起来是一个很庞大的文字工程，费时费力，也就作罢…… 父亲一生中经历了许多的磨难，如果可以省却那些风起云涌不堪回首的桥段，现在的父亲只是孑孑独行在苍茫衰老路途上的一个垂垂老翁…… 父亲的眼睛早在一年前就彻底失明了，现住在老年公寓，许多事情他只能摸索着去做，就是摔倒摔伤我们做儿女的也无法代替他的眼睛，无法感同身受他的伤痛，特别是他心里的伤痛！我们偶尔触踫到一处，他就很快打断说莫提伤心过往，可是自己又会不知不觉跟我们说起过往…… 说他童年时跟随父母躲避战乱从瑞州碾转到上高，说他少时无私自通学会拉二胡，说他初中毕业不舍恋爱中的母亲却不得不去乡村做会计，说他后来因为会拉二胡，得助于早年在民国省委的姑姑说合才有幸成为县剧团的一员，说奶奶对我母亲以及外婆家成分不好的不屑一顾，说母亲跟随他所受的来自家庭和各方的屈辱，说他当初的血气方刚年龄，因为给单位个别领导提建议而成为专政对象，一次次受欺凌，一次次承受来自于一些小人的落井下石，而后被迫带着母亲下放到农村…… 从记事起我家就住在乡村，而且是租的房子。因为经常搬家，(父亲今年春节掐指计算了一下，他自与母亲结婚起一共搬了20次家)我自小就知道我们上无片瓦下无间屋。 小时候，印象中的父亲有一双锐利的眼睛，隐藏在比酒瓶底还要厚的1800度的近视镜片内。他是一个非常严谨不枸言笑的人，对哥哥姐姐非常苛刻。 冬天的凌晨三、四点钟下着大雪，逼着哥哥姐姐起床坐在门前雪地里练二胡。父亲说这种天气才不会偷懒，只要手指一停下来就会冻疼冻僵，因此，只有不停的练习手指才有温度。我因为更小或许他更偏爱我才得以让我躲过这些雪夜的寒冷。 父亲对哥哥姐姐的苛刻有时甚至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有一次，村里来了补锅匠，父亲给了哥哥五分钱去补一个小锅，可是六岁的哥哥到了补锅匠那里却发现五分钱不见了，于是惊慌失措拎着破锅一路哭着回家。父亲一听原委气得暴跳如雷，一巴掌就拍向了瘦小的哥哥，继而倒拎起哥哥的双脚……母亲惊得下跪求情，哥哥才免于更大的惩罚。此事我没亲眼所见，是后来断断续续听母亲提起才得知。母亲说那时候一年劳作到年底，全家所有收入只有藏在阁楼上厢子底层的五元钱，5分钱于父亲来说在当时也是一笔不菲的数字。 哥哥长大后老实忠厚，甚至于在我看来有时候软弱可欺，我以为都是父亲对他管教得太过狠才造就了哥哥懦弱的性格。哥哥在单位年年的先进工作者，是单位众人眼里口中“最好的人”。 父亲的苛刻同样于对姐姐。有一次，他带着十多岁的姐姐两人各挑一担南瓜去城里卖，天没亮就出发，要走十四里沙石夹带的山路才能到达县城。好不容易中午才以0.5分钱一斤的南瓜卖掉，卖得5角钱。回去的时候因没吃早饭出门，父女俩饿得肚子咕咕叫，姐姐看到一家饭店门口有两分钱一个的冷馒头卖，想得吞口水却不敢说要吃，父亲看在眼里，仍是不舍得两分钱，狠狠心对姐姐说还是等回家再吃。就这样，怀揣5角钱的父亲带着姐姐硬撑着贴背的饥肠再走了十四里沙石山路回家。 父亲每每说到此事就哽咽着说不下去，总是喃喃说:一个十来岁的女娃，就是轻装走十几里山路都难，何况还肩挑30多斤的南瓜。父亲对此事一直如梗在心，抽之不去。 家有严父，幸有慈母。母亲的性格与父亲截然相反。母亲柔顺，温婉贤淑。她的名字中有一个“蒲“字，诠释了菖蒲一生忍寒苦，安淡泊，与清泉白石为伍的菖蒲品行。中国女性所有的传统美德在母亲身上淋漓呈现，直至她一生的终结。母亲是慈爱的，也是我们三兄妹的避风港湾，所以在我们的心目中都倾向于更喜欢母亲。 2010年5月我们痛失生命中的至爱——母亲，父亲也一瞬间像老了十多岁。 这个一直以来在母亲面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男人一下子无所适从。 从前母亲做的所有事情，买菜做饭洗衣拖地，他从头开始一个人学着慢慢做，糟糕的是他的眼睛看东西越来越暗淡。 我们兄妹就商量着给他找一个保姆来照料他的生活起居，却不曾想，一个保姆惹来了他一生中的唯一一场官司。先是父亲未知会我们兄妹偷偷同保姆结婚，保姆一跃成为我们的继母后，和做保姆时性情判若两人。父亲原以为除了母亲之外还会有另外的女人爱他，会不图所物全心全意对他；后来在对方索求买社会保险，买金银手饰，买房等等一步步的紧逼之下才憣然醒悟，悔之晚矣！ 父亲现在每天除了盼着哥哥姐姐轮流去老年公寓看他，就是盼我的电话，余下的时光就是回忆过往。 和我在电话中说得最多的是对不起母亲，没有让母亲过上一天好日子。还有对不起我们仨兄妹，让我们从小吃了许多苦受了许多旁人孩子没有受过的罪……特别是对不起姐姐和哥哥…… 父亲真的老了，脾气也衰了，父亲彻底成了一个可怜的越来越矮的小老头。以前穿3尺2寸的裤子，现在穿2尺9寸，要姐姐拿去改短了又改短。几把陪伴他半辈子的二胡和京胡也一再叮嘱哥哥有人要就卖掉去，说他火葬时烧一把二胡一把京胡就够了，他自制的铜、锣、鼓、跋等铁架子他说是铁制的烧不了也可以卖掉。 昨天在电话中说有一个上高的旧友去看他，说起曾经的一些熟人:王某某走了几年，赵某某又走了几年，钱某某也走了近两年……这些人里，也有曾经加害过他的人。默然片刻后他说:我也80多岁了，就是此刻死也是无憾了！ 可是，父亲，您知道吗？我们仨兄妹希望您永远活下去！母亲巳经带走半个家了，我们想留住您，也想留住守护这最后的半个家。 2019.6.16.父亲节  关注我们，一起努力 罗鸣，祖籍江西高安，江西省作协会员。 作品在《中国文化报》、《创作评谭》、《西部散文选刊》、《作家导刊》、《湖北日报》、《宜春日报》、《八小时以外》、《华夏散文》等省、市级以上报刊杂志发表作品六百余篇(首)。多篇作品入选《江西文学作品双年选·散文卷》、《江西现当代散文选评》、《江西山水入梦来散文卷》、《新世纪江西女作家作品选》、《中国散文卷·朴素的绽放》等选本。获25届中国地市报副刊好作品二等奖。获第26、27届中国地市报江西副刊好作品三等奖。散文《花间物语》组章入选辽宁省文联主办的《艺术广角》杂志推出“2013江西作家新活力30人作品大展”专辑。散文《舅舅的村庄》、《一个人的凤凰》入选《长江丛刊》杂志第11期“江西中青年作家评论家专号”。散文《弱水三千》获首届华厦散文杂志社一等奖，2010年出版个人散文集《心之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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