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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湘打官司  作者：吴亚明 去年夏天，朋友胡湘遇上了官司，来求我帮忙，他说从同村人手上买了一辆中巴车，跑客运，签了协议，分期付款的，可开了三天，原车主见胡湘生意好眼馋了，仗着人多势众将车开回去了，法庭调解不成，胡湘告到法院，结果法院判个退款了事，据说原车主托了关系。胡湘感觉面子丢尽了，想上诉到中院。对于法院这种草率做法，我也愤愤。想起了有个叫柴八斗的同学说过，他有铁哥在中院，要打官司，尽管找他，于是我在电话里简单讲了胡湘的案子，八斗斩钉截铁地说“简单，好办！” 我带着胡湘上了市里。 几年不见，八斗给我的印象就是比先前肥胖多了，厚厚的双下巴，眼睛瞇成了一条缝，浑圆的肚子向前凸得很远，手指像肥肠似的。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集中表现在他的身上了。他很热情，见面先是拥抱寒暄，接着向胡湘介绍我们读书时结下的深厚友谊，夸我如何如何有才；最后才聊到胡湘的案子上，他说今晚邀请经办人钱法官吃饭，并将胸脯拍着“咚咚”响，涨红着脸反复地说“包赢包赢”，很有点康大叔交给华老栓“人血馒头”时说“包好包好”架势。八斗有多大的能耐我不清楚，但我们的友谊绝不像他夸张的那么深，至于我的才能，几斤几两，我自己更清楚了。 晚饭安排在一座四星级的酒店，装饰浪漫的包房，明暗恰到好处的灯光，穿着入时的漂亮领班女郎，舒缓的轻音乐，舒适的豪华座椅，都诠释着这里的高档。 大圆桌前坐了除八斗之外，还有八条肥头大耳的汉子，他们放肆地讲着昨晚的美食和风流韵事。八斗见我和胡湘进包间了，示意他们闭嘴，并将我和胡湘一一介绍给他们，同时也将他们介绍给我们。在八斗的嘴里，我成了夫总，胡湘当然是胡老板了，反正现在人胆大，只要口袋里有拾块钱就可以称总或者老板的，我们也就不申辩了。那些人自然是某科长，某主任，某局长，估计和我们的总与老板差不多。 他们很艰难地站起来，大肚子磕着圆桌，酒杯晃悠着，伸出肥胖如猪肠般的手指，象征性地和我们捏了捏，然后低头看抖音快手，玩王者荣耀消消乐。 “哪个是钱法官？”我将八斗拉到一边，悄悄地问。 “还没来，人家可是大忙人，今天答应来，是给足了我的面子的。”八斗话语中充满了骄傲和希望我们的感激之情。 “那这些人？”我对于来这么多食客很有些不满，胡湘是农村人，根本禁不起屠宰。 “都是老钱和我的铁哥们，人在社会上，不能没有朋友，夫子，你说，对吧，”八斗读懂了我脸上的表情说，“我知道胡老板不宽裕，所以只邀这么几个人，他们的家属也没有邀请。” 社会上说，有的法官，吃了原告吃被告，现在升级组团吃来了。 门被推开一条缝，探进来一个小脑袋。八斗立即兴奋起来，号召大家欢迎，来人就是钱法官，钱法官就是一个三寸丁，身体浑圆，横竖比率差不了多少。只是小脑袋和胖身子连在一起，就有点变形金刚的味道。 他们都是熟人，钱法官跟我们几句客套之后，菜肴就上来了。当然首先是喝酒，主人是胡湘，主客当然是钱法官。劝酒鼓噪声最大的自然是八斗。 刚才那几条闷头黄牯此时像注射了足够的兴奋剂一样，个个亢奋起来，高浓度五粮液像喝凉开水一样，咕咚咕咚往肚子里灌，三五杯下去，脸色赤红，青筋暴了起来，声音也高了八度。 王八端上来了，一个大脖子直嚷嚷：“这王八，肥肥胖胖，不知吃了多少避孕药，据马路消息迟局长喝多了王八汤，精子都死了，现在要借鸡下蛋，做试管婴儿了。” 一阵哄笑！ 这只王八不体面死了，供这伙人食用，还要遭到此番嘲讽，我替这只王八感到悲哀。 “胡老板，听柴科长说，你们是山里人，山里有天然王八，味道鲜美，十全大补。下次你们提几只来。”一个萝卜花眼睛酒喷喷地说。 我恶心极了，还提几只来，以为胡湘家里开矿啊。 说归说，服务员刚揭开王八盖子，八双筷子发动快攻，齐刷刷地向王八戳去。我真佩服他们，眼睛看得那么准，筷子夹得那么稳，嘴巴嚼得那么快，钢嘴铁牙不怕烫，不一会，王八汤都不剩一口了。 “牛法官，我那案子？”胡湘问坐在旁边的牛法官。 牛法官睁了睁鱼泡眼说：“吃菜吃菜，不谈公事，只求开心”把胡湘的话挡了回去。 我心里格登一下，这些人不会是骗吃骗喝的吧。 八斗忙圆场说：“胡老板，你们一万个放心，老牛一定会让你们满意的。” 四瓶五粮液下肚了，又有人嚷开了，“弄点啤酒来唰唰口哟。” “砰，砰，砰”啤酒有节奏的开启声， “咕咚咕咚”啤酒下肚声，不到半小时，三件金威啤酒完了。 我很诧异，酒囊饭袋原来是这样练成的。 十双眼睛红了，十根舌头粗了，十只酒杯倒了。 “胡，胡老板，去，去拿，拿两条蓝蒂来。柴科长说了，你，你们也，也没几个钱，就别拿和天下了。”一个暴牙齿喷着酒气，声音好像太监似的尖叫着。 胡湘小跑步去吧台上买蓝蒂芙蓉王交给八斗，八斗给牛法官一条，牛法官辞让说要讲清廉，不能受贿，但拗不过八斗的诚意，最后半推半就，很熟练地将烟装进公文包。 “夫子，今晚的活动是这样安排的。”八斗将我拉到一边，眉飞色舞地说，“大家先去肾功能按摩，然后去卡拉ＯＫ，最后宵夜。” “八斗，你这不是劫大户么，胡湘可不是有钱的主。”我坚决反对他的这种“杀贫济富”的做法。 八斗嘴唇哆嗦了一下，面带难色地说：“夫子啊，好戏才开始，锣鼓响了半天，不能就这样收场吧，胡老板的案子不办了么？平时铁哥们一条龙消费惯了。” 骑虎难下了，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今晚这一刀挨定了，不知会伤到什么程度。 三辆的士在门面装饰很豪华的“浪漫之都”洗浴广场停下了，十个挺着浑圆肚子，叼着牙签的酒足饭饱的男人，在身着正装旗袍迎宾小姐引领下，大摇大摆地往里晃。 我和胡湘是乡下人，不敢去赶城里人的时髦，蹲在一颗枝叶繁茂的绿化树下，等待着他们。 夜幕降临了，大功率太阳能灯把整个城市照得如同白昼，各种各样店铺的霓虹灯又将这座城市装扮的色彩斑斓。衣着时尚的娘炮搂着娇俏的整容美女，嬉嬉笑笑从我们身边晃过，不时回头，像看动物世界样看我们。歌厅舞厅中高音喇叭里传送出刺激肾上腺素的爱情乐曲。 足足两个小时，八斗和他的铁哥们慢吞吞走出来，从他们意兴盎然的脸上可以看出，他们着实兴奋过，酒精也发散得差不多了。 胡湘结账三千五百元， 我问八斗怎么回事，八斗咬着我的耳朵，很轻松地说叫了小姐。 狗日的，你们放炮，胡湘买单！我气愤至极，胡湘拉了我一下，示意我克制。话到嘴边，我只好咽回去。 “这样吧，夫子你们也累了，早点休息。唱歌，宵夜，就别去了，胡老板，你再给我一千元，少了我补。”八斗见我愤怒和不满，打发我们先走。 回到旅社，胡湘算帐，今晚消费了六千三百四十三元八角。这可不是小数目，胡湘可以卖一头牛啊。 我真后悔，做了这么一件没屁眼的事。想打退堂鼓，可胡湘决心很大，只要能打赢官司，在地方上长脸了，花多少钱不要紧。 牵了线之后，我就没有掺和了，一个月之后，胡湘告诉我，官司终于赢了。 我问胡湘除去开支赢了多少钱。 “两百多。不是钱的事，主要是面子，还结识了朋友。钱哥不错，我送他一只王八，他还回了一包和天下。别看他个矮，穿上制服，在法庭上一坐，威风凛凛，声如洪钟，先前专横跋扈的人，只有唯唯诺诺答应了赔偿。”胡湘仿佛捡了金元宝一样，说话滔滔不绝。 “柴哥更讲义气，真够朋友，还带我一条龙享受了。”胡湘眉飞色舞，竟称那些人为哥了。 胡湘官司赢了，成了大新闻，胡湘也成了新闻人物，谁也不敢小瞧他了。 不久便传来老牛和八斗进去了，只是跟胡湘无关。 作者简介 图片：网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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