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堤,烟波,春柳 那人,那水,那船 那一切的一切都在心头荡漾 指尖徘徊。 一泓水路,一条船,一个背包,一少年。 那一年,匆匆的我离开了家,十二载的斗转星移,几阙春水,几度秋红! “一声梧叶,一声秋,一只芭蕉,一点愁,三更归梦三更后” 归来以不再是少年。 时值中秋假期,眷妻携子踏上回家之路,一程无雨,心里漾着水乡的粼光。 心归来,脚步轻盈抖落了一身的疲惫 那久候在站台的十一路公交车终于等来了一颗游子的心,穿过了城市的喧嚣,钢铁的车轮载着坚定的信念在飞速奔跑,它每转一圈就离家近了一步。 水乡的颜色渐渐地呈现,内心的牵绊也逐渐有了轮廓。 看,快看呐!那儿有两只灰色的鸭子,儿子惊奇的声音掩盖了汽车行驶的噪音。 我 : 那叫鸳鸯。 快看! 快看! 那儿有一艘小船,船上还有几只大鸟, 孩子跳动着一双小脚用抖动的手 指着远处兴奋的喊着! 我忙又小声解释: 儿子那叫鸬鹚,记住那叫鸬鹚。同时教给他不能大声呼喊,影响到别人就是不礼貌了。嗯! 听你的。 儿子压低了嗓音: 爸爸 你 你看那里还 还有一 一个(座)小木桥! 孩子稚嫩的童声把车里很多人逗笑了, 妻子也笑了。 没多久,车子稳稳地停靠在泊位,当我的双脚站在长堤上的那一刻心里暗暗的说——我回来了!目之所及的一切显得既熟悉又陌生,在脑海里一帧一帧地搜寻儿时的记忆。 儿子: 爸爸,我们到了吗? 我: 没有,我们还需要坐船走一段水路,然后 我 就到家了 儿子: 爸爸,我们的家在天津啊! 我: 那是你的家,我的家就在这里! 儿子: 奥! 他的小脑袋瓜里总是充满了各种颜色的问号❓ 妻子默不作声地看着我,我用左手轻轻抚了一下她的肩再用坚定的眼神告诉她——别怕,有我在!! 我提着行囊她领着孩子一起走向岸边的水码头。码头都有自己的名称,我特别留意了一眼边上的木牌还能模糊看出是“口子”两个字,没错就是它,它就像人的名字,容颜虽老,但是性情依旧。 我们登上了小木船。 眼前还是那片苇田,但早已不在是当年我离开时的那个季节,木船还是当年我偷偷刻下名字的那艘小木船,但它已经失去了昔日的光泽浸染了沧桑,早已换了主人的它在水里悠悠的行进着,也似乎在悠悠的惆怅着什么! 船棹(桨,单为棹在船尾,双为桨在舷两边) 在船工有节奏的摆动下,寻着窄窄的水道缓缓前行。伸开双臂就能触碰到两边的苇穗,就像触碰到儿时的模样。氤着丝丝潮湿的风迎面拂来,我又浸入到了轻柔的水乡,尽量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激动表现出沉稳,妻子似又看出了什么,轻轻地与我十指相扣,让我感受到了幸福和温馨。 嗨!小孩,离那儿远一点那样很危险的! 这时我们才发现儿子正靠近船舷,使劲地张开小手 身体前倾 尽情地享受着被船涌起的水流冲击手掌的触觉。好像那才是他最真的快乐! 妻子一把将他揽入怀中,儿子拍着小手嘎嘎嘎地笑着,任凭水花溅在妈妈身上———那不就是儿时的我吗? 快到了师傅,快到了! 您看到前方村边上那颗大柳树了吗?那就是我的家,此时嘴里像是炫耀着什么。 小船缓缓地靠了岸,我问多少船市(船费)? 船工: 应该是每人五元,三个人你就给10块钱得了, 我说: 应该十五元才对呀,你收十元那不亏了吗? 船工: 那是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我这把年纪已经不把钱看得那么重了,每年春来秋往的接了很多人也送了不少人,不过就是想多见一见从小玩到大的老伙计和像你一样从外边回来的这些年轻人,说说心里话散散心,说不定那一天…… 船工没有在说下去,我看到了他仰望的泪眼。 临下船我多给了5元,他又俯下身塞给了孩子说: 这孩子我喜欢有我小时候的调皮劲,留着买糖吧。 他抬起头时黝黑的额头在阳光下泛着光,水乡的人就是这么朴实 终于到家了,村口的古柳像个饱经沧桑的老者,轻捋着仅存的几根胡须在历数着多少个过往,似看破红尘却又眷顾着红尘。它旁边那架早已停转的水车好似也一直在等,等那个不可能在回来的踏车人! 那样孤单寂寞的在心底嘎吱嘎吱的唱,唱那支流淌了的千年的歌。 水乡的水很甜,甜到入喉就忘不掉,水乡的人很朴实,朴实到别人很难理解他们的思维! 水乡的人很亲,亲到不管是新人回娘亦或是朋友到访,都免不了一场清音渚杯,酒憨人醉至深夜的窄巷都笑谈有回音! 忙碌了一天,晚上宾客已经散去孩子也已经入睡,我和妻子围坐在母亲身边闲聊细数这些年的城里城外,母亲也通过布满皱纹的脸一一诉说着她的亲历,就这样相互倾诉,那铅封已久的心底话总想在这一夜全都讲完却又不想讲完。 妈妈还是那样盘着腿坐在火炕边上左右来回地晃着晃着,她的这个动作只有我知道——那是在我儿时躺在妈妈怀里她为了哄我早点入睡而落下的习惯,就这样晃呀晃,晃丢了青春,晃老了时光,晃走了多少一去不归的岁月和亲人。 就这样一直的晃啊晃! 夜已深,蟋蟀清脆的掸翅声音把心催的微凉。这时妈妈轻轻地矜了一口水,语婉心温的对我说: 芽子(我的小名)你知道吗当年你去外面上学时那两块钱的船市是你爸他悄悄地让我塞给你的,你现在还会恨他吗?我睁大眼睛用疑惑眼神看着她,怎么会呢?他当年是最反对我去省城上学的,他说上学对水乡人没用,他说水鸭子上了岸就是鱼儿撞到了网,他说:……突然我好像明白了什么,那是他对独子特有的父爱,又是水乡人最质朴的爱! 我拿起父亲的相框任由眼泪划落在上面,落满了就擦,擦了又落! 秋天的夜很长, 我希望它再长一些,长到我能完全读懂夜空的明月。 我希望它再长一些,长到能够给我一个转身的时间。 三天的假期很短,短至还没来得及给母亲一个真挚的回报便又收拾行囊。母亲早把水乡特产给塞的满满还不忘叮嘱我一定要带给亲家和同事,替她向所有人问好。 船来了,还是来时的那艘小木船。 临走母亲又送到村口站在那颗大柳树下拽着妻子悄悄的递给她一个蓝色手帕——我知道里面包裹着一付银手镯,是母亲年轻时姥姥送给她的唯一陪嫁。 我和妻子再一次恳求母亲跟我们一起走相守幸福的晚年,她说她舍不掉这里的人,这里的水,这里的一切,我知道她最舍不掉的是我的父亲 小木船重又缓缓地驶离水岸,远远地看着母亲左手抹一下眼睛右手也紧跟着抹了一下眼睛而我却始终没有勇气说出——一妈妈,再见! 船工有节奏的一棹一棹的摆着船也同时摆动着我的心! 船尾拖出涟涟的水痕与夕阳呼应着—— 那是母亲的红尘。 也是氤氲我一生的 永远忘不掉的心痕!
——至味 22年1月17零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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