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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宏伟 | 想起你,我泪流满面

 昵称PLJiA86N 2022-01-17



想起你,我泪流满面
文∣王宏伟

冬夜梦醒,四围沉沉,万籁俱寂。我躺在床上任思绪像风中芦花,自由地飘荡。最终,落到大哥的墓前。哥!想起你,我禁不住泪流满面,热热的泪顺着面颊不停地淌,砸在枕上“啪啪”作响。
哥,已经三年多没有和你说话了,今夜就让咱兄弟俩好好聊聊。在咱兄弟四人中你是老大,按理我应该叫你大哥。然而,从小到大我一直叫你哥,改不了口,我还喊你哥吧。
哥,小时候,兄弟中数我最顽皮,你脾气又太暴躁,为此,你没少教训我,我的屁股也没少让你手疼。还记得吗,有天早晨,——事因早已忘却了,我惹毛了你,你打我。见势不妙,我拔腿就跑,你在后面紧追不舍。在村上,咱俩演了一场激烈的惊心动魄的“老虎”捉“兔子”。我逃到大伯家沤粪坑边儿,快要被你逮住,慌不择路,就跳了下去。谁料,坑上面浮着麦秸,下面是水,“扑通”一声我掉了进去。结果,我成了你的“俘虏”。你把我从水坑里拎出来按在地上,一顿猛揍。
边打边问:“服不服?”
“不服!”我别着脖子回答。你就接着打,手打疼了,脱下一只鞋子继续打。
打累了,你气喘吁吁地问:“服不服?”
我斩钉截铁地答:“不服!你有种今天就把我打死。”
这句话把你彻底激怒了,顺手捡起地上的一块半截砖头,朝着我的屁股就夯。砖头落在我的身上,邻居婶子们看着直掉眼泪。别人都不敢劝拦你,惟世润大伯厉声喝道:“显(哥的名字),他这么小,打两下算了,你还真想把他打死不成?!”也许大伯是你老师的缘故罢,听了他的话,你住了手。
我一瘸一拐地回到家,妈看着我被打得黑一块紫一块的屁股,一面数落我:“你就是啄木鸟死到树窟窿——吃嘴上亏了。”一面责骂你:“这大死兔娃子下手也忒狠了,看看这要是打坏了咋办!”哥,说老实话,这辈子,你应该是敲打我次数最多的人。不过,我现在不怨恨你。因为,小时候我的确太顽皮。再者,你知道我也是“久经考验”的,——母亲曾说我,如果长大成为一名共产党员,一定是个好党员——宁死不屈。挨打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几乎隔顿不隔天。我早已习惯了,再多你的几次也算不了什么。俗话说,“打折胳膊连着筋”,谁叫你是我哥呢。
那时候,我初生牛犊不怕虎,可就怕你。嘴上说不服,其实心里怕。以致长大后,还留有阴影,我不敢也不知道怎样和你交流。所以,咱们兄弟俩坐在一起,好好谈心的次数寥寥。成年后方悟:人无敬畏,必有祸殃。由此看来,年少时被适当地敲打也不是完全没意义。
哥,还记得你为我保驾护航的事吗?那是我上初二的时候,周六放学,回家路上,我和同学经过一个荒岗,不知从哪儿蹿出来两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小氓流,拦住了我们的去路。他们蛮横地抢走我同学一支钢笔,还用雨伞的尖端往我衣服上抹泥巴。敌强我弱,我们整不过他们,不得不忍气吞声,任人欺凌。第二个周六,经过荒岗,正在我们心里忐忑不安的时候,老远望见,岗顶站着一个人,韦陀一般耸立在那里,手持一把铁锹,甚是威武。等我们走近,惊喜地发现原来是哥你。看到救星,我们心里既踏实又高兴。“咱伯说,有人欺负你,我就来了。”你温和而坚定地说。此后,每到周六下午,你都会早早地站在那里等着接我回家。有你在,那两个小氓流,再也没有出现过。哥,在我心里你就是“保护神”。谁要欺负我,你敢与之搏命的。想到这儿,我的眼里盈满了泪水。
哥,有件事闷在心里很久了,我想对你说声:对不起!可是,一直没说出口。那年夏天,妈得了脑瘤,医生说,需要做开颅手术。但是,手术的风险很高,有可能下不了手术台。关于是否手术,我们兄弟意见不一。我主张给母亲做手术,因为,医生说瘤子已经侵占左脑颅腔三分之一的空间,压迫神经,倘若不手术连一点儿生的希望都没有。你的意思是保守治疗,或许母亲生命能多延续几天。为此事儿,我平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当着那么多人冲你大发脾气。你不争不吵,独自蹲在医院走廊的墙根默默地流泪。“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直到现在,一想起你当时的样子,我心里就难受,就痛!哥,对不起!我不该冲撞你。“一百兄弟没哥大”,你别跟弟一般见识。——谢天谢地,手术很成功,母亲增寿16年。若当时咱妈有个三长两短,哥呀,你会不会把我给撕吃了。
其实,平凡人生,琐碎家事,何论那么多的对与错!对也罢,错也罢,都将成为过往,而那成为过往了的,或是美好,或是淡然,或是缈空。你说是不是?哥。
早些年,每当收完秋,种罢麦,你就拉上架子车去城里下苦力帮人拉货,挣俩活钱儿,为过年做准备。走时总会带上馒头和自制的干面条,还有嫂子为你腌的萝卜丝。人家拉架子车的早晨吃油馍,喝牛肉汤。你却舍不得,总是啃馒头就腌菜。因此,有人说你是个“小抠儿”。你回来时,车把上挂着一个红色塑料袋,里面装着一整套羊心肺,为父母买的。你微笑着说:“妈,天冷了,羊肉炖萝卜吃着软和还补身体,带劲里很!”“娃儿啊,你在外面挣俩钱不容易,我和你伯在家有吃有喝的,以后可别买了。”妈嗔怪地说,眼里却闪着幸福的泪花。
哥,咱家穷,兄弟姐妹多,你是男孩,还是老大,我知道为家你没少操心出力,吃苦受罪。在我心中,你是一个“全能”的哥。庄稼活儿你样样都会,且是行家里手。扶犁耕地,站耙整田,摇耧播种,使牛碾场,堆垛扬场,种瓜种菜,育苗插秧……这些在你都是小菜一碟,就连在生产队干了几十年保管的父亲也夸你中。你说,庄稼活,不用学,人家咋着,咱咋着。可我觉得,没那么简单。
你不仅干农活儿是一把好手,还会和泥制砖,劈泥作瓦,点火烧窑,掂瓦刀砌墙,拿铲子铺地砖,而且还会炒菜、做饭、蒸馒头、炸油馍。这些活儿,你一看就懂,一学就会。咱家盖房子用的砖瓦,都是你亲自制烧的。从我记事,过年的馒头、炸货都是你下厨帮着妈妈干的——厨房里,灶火正旺,香气弥漫。妈在烧火,火光映在她慈祥的脸上,红通通的。你腰系围裙,手拿笊篱,熟练地来回翻动锅里的油条,俨然一位大厨,样子酷极了。
我在镇中当校长的时候,学校食堂需要厨师,和你商量,你一口就拒绝了。后来,听嫂子说:“你哥想去学校干,怕别人说你闲话,所以,就没答应。”想到这儿,我的眼泪又来了。
你不止一次告诫我:“校长这活儿,能干就干,不能干就不干。但是,千万不能沾钱。”这话我都牢牢记在心里了。在工地上,同样都是大工,你的工资最高,老板说:“你技术高,活儿好,人实在,值得信赖。”你为此而自豪,不仅仅因为钱。
贫苦的生活把你逼成了多面手,繁重的体力劳动无情地耗损着你的生命。2018年夏天,你因病医治无效,竟溘然与世长辞了,年仅57岁!哀哉!我苦命的哥!我薄命的哥!我亲爱的哥!想起你,我禁不住泪流满面。
哥啊,你在世时,咱家大事小情都是你操心张罗,你虑事周全,做事谨慎,威而能断。你就像大将军,指哪儿,老二、老四和我就打哪儿,家事件件都办得妥妥当当的。现在你走了,有好多事我都不知道咋办。一遇到困难,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你。上周三晚上,八、九点钟,咱伯老慢支突发,当时病情很严重。老四给我打电话,我急忙赶回老家,送伯去医院,可他说啥也不肯去。哥,当时要是你在,伯就不会说不去,我知道只有你有这个威力。——不过,你别担心,经过8天治疗,伯的病已经好多了,而且,这次自己说要戒烟。我们兄弟会照顾好他的。家里一切都好,你就放心吧!
天亮了,窗外传来此起彼伏的鸡鸣声。校园里早读的钟声也响了。哥,就聊到这儿吧。
虽说是“死去元知万事空”,可我依然想说,哥,你要是想和我说话了,就托个梦吧!


--End--
审稿: 微子  图:网络  美编:May


作者简介:王宏伟,原名姜书亮,微信名伏牛山人,河南南阳人,中小学高级教师,从事乡村教育20余年。工作之余爱好书法、钓鱼、阅读、写作,自得其乐,曾有小文见诸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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