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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爱有来生 因为年月的久远和人事的变迁，我讲述的故事已经永远停留在了过去，掩埋在时光的沙漠里。那是1992年的秋天，她和他相遇在一所高中，她16岁，他18岁。在那间采光不是很好的教室里，他们听同样的课，做同样的作业，共同担任值日班长，可是因为青春的羞涩，他们之间除了学习，并没有其他的交流。只是有一次，他和她探讨一道习题，他靠在她的肩后，呼出的气流拂过她的脖颈，让她的心里慌慌的。她和他共处一室朝夕相处了一年，却并没有意识到他在她心中的重要。直到文理分科的那一天，她搬桌子离开，突然间她觉得不舍，到了文科班，就不能天天见到他了，泪水便止不住流了下来。高二那一年，她和他在不同的教室，不再是同一个老师上课，也不再做相同的作业。但是她常常想起他，想念他矫健的身影，想念他说话的声音。她觉得失去了他就像失去了整个世界，周围一派荒凉。每天早操结束的时候，各个班分别带队回教室，因为他的班在前面，她的班在后面，她会看到他。她的目光总是默默地追随着他的背影，而他却毫无所知。她陷在这种莫名的忧伤里不能自拔，她把孤单和寂寞都写在日记里，她给自己取了个笔名叫荒原……直到有一天，她无意中听说他和另一个女孩的传言，她的心瞬间被刺痛。她想他本应该是属于自己的，尽管他们之间什么也没说，可上天知道他们的心事。她忍不住给他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就在那个暑假，她向他透露了心迹也表达了伤心和绝望。她以为他们之间不会再有故事。没想到的是她收到了他的回信，他说他也喜欢她。那一刻，她觉得幸福如花朵般绽放，心中溢满了甜香。高三的日子她的心里不再荒芜，她悄悄地守护着他，就像守护一片茂密的草原。她更加想念他，只是不再独自咀嚼苦涩。每当遇到烦心事的时候去找他谈心，他便会帮她化解。有一次上晚自习，没有老师盯班，她什么书也看不下去，就到他的教室去找他，他们俩相跟着去了操场。夜晚的风很凉，四周空落落的，一片漆黑，但他们仿佛正走进一间灯光明亮的小屋，心里暖暖的。在那个篮球架下面，他大着胆子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她还从没考虑过这个超现实的问题，一时有些迷茫。犹豫了片刻，她说愿意。那不是她真实的想法，她还有许许多多梦想，她可不想早早结婚生孩子做一个只围着锅台转的女人。但她不忍心拒绝他的真诚，他说这句话时的样子让她心疼。有一次他因为意外受伤住院，同学们都去看望他，她也随同前往。在医院里，她见到了头缠绷带的他。他躺在病床上，她站在人群里。她想上前问问他，还疼不疼？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一句话也说不出。他看着对面的人群，目光似在寻找什么。她明白他的眼神中所包含的话语，她知道他是在找她。一个寒假的开始。他和她再加上另外两个同学，结伴到一个水库去玩。冬天的水库没有多少水，岸边芦苇丛生。他踩倒了一大片，然后他和她坐在枯黄的芦苇棵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野外的风透过稀疏的芦苇吹到她有些发烫的脸上，她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独特的气息，这气息让她紧张又慌乱。那年的寒假，她去女友家玩了几天，他闻讯后，和两个同学结伴去找她。那好像是一个有月亮的晚上，她和他骑着自行车沿着乡间小路离开那个村子。在一个路口，他俩停下来等那两个同学。他在公路的这边，她在另一边，月光轻柔地洒在两个人的身上。她远远地望着他，一时有些迷醉，她特别想走过去靠在他的怀里。以后的生命中，她经常想起那天晚上的月亮和那个年少的男孩，以及那种酒醉一般的感觉。高考的时候，为了清静，她和女友搬到一间空余的宿舍。有一天他来找她，送给她一条勾制的白色方巾，这让她联想到了定情信物，因而有些羞赧。他俩站在空床的铁栏杆旁谈话，拘谨的样子让女友好一顿取笑。多年以后，他们各自有了一个家，她和他住在同一个小城，彼此没有任何联系。那条方巾，她一直留着，因为它曾经承载着一个淳朴男孩全部的爱恋。对她而言，那是人世间最珍贵的馈赠。高考之后，他和她分别去了不同的城市上学。寂寞的时候她会给他写信，她特别喜欢在信封上写他的名字。她把那三个字写得方正而刚硬，在她心里，他就是那样的人。有一次她过生日，他从远方给她寄来一只白色的毛绒小象，她兴奋得不得了。此生，他是唯一一个把她当孩子哄她开心的人。毕业前夕，他到她的学校找她。他请她吃饭，为她买水果，听说她需要一本自学考试的书，又费尽周折去为她买来。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照顾，却疏于对他表达同样的关爱，这是她至今想起来都深感歉疚的事。如果爱有来生，她一定填平所有的缺憾，一心一意去陪着他。毕业后的一天，她去他家找他。晚饭后，他们去村外散步，他母亲叮嘱他早点回来。她听得懂那有些严厉的语气，那是在告诫他们，别太出格了。在夏夜清凉的风里，他们第一次拥抱。她看到远处驶来一辆车，雪白的车灯照得周围亮如白昼。她俯在他肩上告诉他，车来了，言外之意是有人看见咱们了。他轻轻地对她耳语：不怕！多年以后，她常常想起这两个字：不怕，那是他送给她的人生箴言。那天晚上，他遵从母亲的教导把她送回母亲的屋子去睡，而他则去了另一间屋子。可是，那一晚，她多么想和他在一起。后来，当他们各自组建了家庭，她常常想起那晚的拥抱和那夜的遗憾。如果爱有来生，她一定要做他的新娘。她上班了。有一天他和另一个同学到她任教的乡镇中学来看她，她在心里偷偷埋怨，为什么不是他自己？他看到她宿舍门上的插销坏了，悄没声地拿上工具，几下子便给她修好，她又感激他的细心。那天，他很快便走了，他和她没有单独说话的机会。如果爱有来生，她一定要把他留下，两个人痛痛快快地聊一次。再后来，在同校单身男老师的围攻下，她竟然淡忘了这段冰山雪莲一般纯美的感情，她选择了另一个人。那个人喜欢弹吉他，喜欢唱校园民谣，她被那些忧郁的歌声打动了。她喜欢文学喜欢音乐，而这些都不是他擅长的，他不懂浪漫，他是个务实的男人。她给他写了一封信，义无反顾地离开了他。没过多久，那个小个子吉他男人对她不再感兴趣，向她提出了分手，她伤心欲绝。她恨自己一时糊涂，竟然会爱上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她突然很想他，想念他的沉默寡言，想念他坚实的臂膀，想念他温柔的耳语，想念他不露声色的关怀……她想俯在他的怀里大哭一场。她哽咽着给他打电话，搭车到他的单位去找他。那是一个寒冷的冬日。她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棉衣，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整个人看起来惨淡哀伤。他见了她，没有埋怨也没有指责，他平静地带她来到他的住处。那似乎是一间仓库临时改造而成的宿舍，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两张单人床。她和他分别坐在两张床上，之间隔得很远。她问他，他们还能不能重新开始？他说别人已经给他介绍了对象。她哭了，他并没有走过来安慰她，他说他不知道她说的是真还是假，他说话的声音让她想到了冬天冰封的荒野。她瞬间感受到，面前这个曾经全心全意爱她的人，已经被她的叛变割得遍体鳞伤，他的心像玻璃一样碎裂了一地，她却无法帮他复原，她对不起他。她站起身要走，他无言地送她到门口，他们一起站在门边。她想抱抱他，最后一次。然而，自尊心让她忍住了那个念头，她终于迈步走了出去。在凛冽的寒风里，她哭了一路。她知道，这一转身就是一辈子，她再也得不到他贴心的呵护了，这让她倍感凄凉。那年冬天，她病了很久，她万念俱灰，长时间的抑郁让她形容枯槁。如果爱有来生，在走出那扇门之前，她一定要抱抱他，好给苍凉的人生留下一点温暖的回忆。过了些时日，她听到他结婚的消息。然后，她也结婚了。从此，他们天各一方，再也没有任何往来。然而，她却始终忘不了他，在她的心中，总留有一个位置，那里面藏着一个他。他在她的梦里常常出现，在梦里，他从来都不理她。有时梦中醒来，想起和他在一起的那些如烟往事，她的泪水便会奔涌而出。白天，一个人的时候，他也时常会蹦到她的脑海里，让她呆呆地出一会儿神。她老是盼着和他不期而遇，但在这个小小的城市中，在分别之后的二十多年里，她见到他的次数少之又少。只是有一次，她和他那么近地遇见了。那是在小区广场，一个清早。他晨练结束正往回走，热得脱了上衣；她帮干清洁工的母亲刚刚打扫完卫生，手里还拖着扫帚。她跟在他身后，相隔不到两米。悄悄地走了一段路，他一无所知。她想叫住他：嗨，你还好吗？却不知为何始终没有张开口。日思夜想了那么久，一旦相遇，她反而怕了。就那样，她停下脚步，一点点看着他走远，心中的失落如荒草一般疯长。如果爱有来生，她一定要放下所有的顾虑，大大方方地喊住他，然后坐下来，说一说从前也说一说现在。如果爱有来生，她一定要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个时刻。她想和他去看山看水，看天上的云朵；她想和他一起读书，一起喝茶，一起欣赏音乐；她想和他漫无边际地聊天，说什么都行，即使说错了也不会生气……作者简介：荒原，女，生于1976年，文学爱好者，就职于胜利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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