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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袋鼠的澳洲之旅(下)

 秦人郎春 2022-01-19

墨尔本街景

圣基尔达海滩有一条长约千米的栈桥通往大海深处,栈桥末端的长堤就是企鹅出没的地点。生活在这里的神仙企鹅是全世界最小的品种,大概只有三四十公分高度,在早上会出海觅食,等到傍晚才成群归巢,所以太阳落山后是看小企鹅的最佳时间。一群可爱的小企鹅与我们很有缘,一上岸就抖落身上的水珠,暗红的灯光下,圆嘟嘟的身子黑白相间,憨态可掬。有游客投食,一只略大的企鹅便“表示感谢”。它的叫声不大,介于鹅咏和雁鸣之间。叫完之后,看着同伴纷纷钻到石头缝子之后,它也一摇一晃地归巢睡觉——原来它是这里的头鹅,一个很为集体操心的领导,相当于我家的我。但它是否属鸡,不得而知。

墨尔本的企鹅,小是小了点,它也是企鹅,不能因为老虎小就把它认猫。既然见着了,便不用专门跑南极去看了,无形中省下一笔旅费。见袋鼠的事,便寄托在大洋路(Great Ocean Rd)的旅途了。

能听懂陕西话的澳牛

大洋路是维多利亚州的名片,被誉为“世界上最美丽的沿海公路”。不在这条路上走一走,相当于去了新疆没参观喀什古城,或者到了法国没看埃菲尔铁塔。这条观光路始于吉朗南郊港口托尔坎(Torquay),止于瓦南布尔东郊的亚伦斯福特(Allansford),全长二百七十多公里,沿途经过冲浪海滩、苍翠雨林和沉船海岸三种不同的气候区,有十二使徒岩、洛克阿德大峡谷、伦敦断桥、菲利港塔丘(火山遗址)、安格尔西野地等自然景观。许多地方处在悬崖峭壁之中,壮丽而又险峻,美到人几乎了无遗憾要跳下去“自杀”的境地。所以不少的观景台上都挂出“到此为止,别太亲近了”的警示牌,比之“禁止前进”或者“严禁进入”之类,似乎更有人情味儿。

十二门徒使

澳大利亚人崇尚自然之美,大洋路这些景点全是“天生丽质”,毫无人工雕饰的痕迹。譬如位于坎贝尔国家公园的十二使徒岩,原是海边的十二个石柱,意喻耶稣的十二个使徒,存在有两千多年了,在日复一日的来自南极的瑟瑟厉风和汹涌海浪的冲蚀下,已经先后倒下五尊,其中两尊是2005年和2009年新近倒下的。十二使徒石附近的伦敦桥,本来是双拱桥,也在1990年断掉一拱,成了中国神话《白娘子》中的“断桥”。但是我在附近打听的结果是,没听说哪一级政府或者民间团体要对这些景观进行加固或者修复。一位加油站的牛仔兄弟坦言: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福气,赶上什么就是什么,就像我们现在使用的电视、手机,古人哪里见过!

“赶上什么就是什么”,似乎有点随遇而安的意思,好像也不尽然,但与我们中国人总想把现存文明完整无缺地留给后辈儿孙甚至千秋万代,是完全不同的理念。这里体现的可能就是文化差异,也不能说人家不对。文化这种东西,固然与修炼有关,更多却来自传承。我们讲传承,是因为历史悠久,文明深厚,有一脉相承的文化精髓。澳大利亚这块地方自1770年被英国船长库克发现并定义为“天然的监狱”,迄今不过两百多年,是没有太多文明的积淀。

好大一棵“萝卜树”

然而,这里的文明,也有令我们汗颜的东西。在离瓦南布尔不远的牧场,见到一位四十一岁的牧场主。他在独栋别墅里被牛肉、牛奶、汉堡加葡萄酒的惬意生活养得又高又壮,骑摩托车出来就算锻炼身体。我好奇他穿着一身来自中国的牛仔服、运动鞋,戴着在中国购买的太阳镜,却对中国颇有微词。他直言中国地大物博,气候多样,有许多美丽的地方;中国人善良、聪明,勤劳,友好;中国制造业发达,商品繁多,价廉物美。但中国文化奴性太重,动不动下跪,生态环境和营商环境都差强人意,人人都想当官,一个小科长可以整垮一个大企业。不像他这里,只要守法缴税,就是市长来了,也不用特别招呼。因为市长也好,总理也好,都是个生,只有吃牛扒七分熟和八分熟的区别,没有什么贵贱高低。

出国在外,不想和人讨论旅游之外的东西,不过我感到这位牧场主对中国是有观察、有思考的。原来这家伙是莫纳什大学毕业的硕士,在深圳倒腾过近十年澳洲葡萄酒,去过广州、上海、北京、成都、西安、乌鲁木齐等地,说一口基本流利的汉语,还学了“雷猴(粤语:你好)”、“要得(川语:好的)”、“亚克西(维吾尔语:很好)”等几句方言。他之所以跑到路边隔着铁栅栏见我,是因为他的牛群被我招呼到一起了。

小镇的林荫道

我在绿草如毯的牧场边停车照相,嫌牛群离得太远,就用陕西话大喊“牛儿过来先”、“快过来先”。没想到国内粤桂滇黔一带人都听不懂的陕西话,被澳洲的黑花奶牛心领神会,竟然一群一群跑将过来,就连那些躲在松林里撒懒睡觉的,也跟风凑趣,足有二三百头,隔着铁栅栏站在我面前,就像我在悉尼港口看到的那一群列队的士兵,等待长官检阅。这群澳洲牛的意外捧场,让我的成就感一时从脚上到头,真跟个团长似的冲它们喊着“立正”、“向右看齐”的口令。看它们交头接耳,甩尾巴互相抽打的样子,妻子和女儿早都笑岔了气,一边拍照,一边怂恿我留下来养牛算了。

我倒是想,可牧场主说挤奶、运送都是自动化和半自动化,不需要帮工。他是从监控里看到我的动静有点大,才骑了摩托车出来。我跟硕士牧场主说他的牛能听懂陕西话,他又是摇头,又是耸肩,表示不可思议。由于聊得开心,牧场主邀我们到他家做客。我说:“打工你不要、做客就算了。我在你们'袋鼠之国’还没见到袋鼠呢,不想留下遗憾。”他说了一句“君子不强人所难”,便建议我们往陶尔希尔野生动物自然保护区看看,没准会被袋鼠踢一腿。

村外的河边

陶尔希尔(Tower Hill),按我这仅能应付职称考试的英语水平,应该译作“塔山”,但塔山没有塔,酒店的员工一问一耸肩,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叫塔山,因为知道也不加工资,权当与地形有关吧!我们在森林里行进两个多小时,一会儿上,一会儿下,路越走越窄,路上的青苔越来越厚,朽木腐草的味道也越浓,越发显出原始森林人迹罕至的阴森气氛。好不容易遇到一辆轿车,却为会车发愁。找了一块路边平缓的地方,左后轮轧在一堆枯枝败叶上,差点滑下山坡,急得我提醒女儿,下次会车一定要占山坡上侧,不管它交规不交规,咱们人生地不熟,安全第一。然而一路再也没有碰到任何车辆行人,话是白说了。

其实也不算白说,因为一提到安全,便触动了妻子的神经。她这一路见不着一个人,早已发了毛,生怕遇上什么危险,这荒山野岭的,又是在陌生的国度。可我是只要车子还有油就无所畏惧的性子,主张继续探险。而且这山上的风景,是此生未曾见过的。满山的桉树,绝无杂枝,一颗颗树干高壮,树冠参差,浓密的树叶把太阳的光线肢解得斑驳陆离。借着半明半暗的光线,能看见靠着桉树叶子生活的考拉,一只只灰不溜秋,似狗似熊,懒洋洋蹲坐在高高的树杈上,让我们十分欣喜。但当我们一次次下车试图接近拍照时,考拉却不配合,一个个跳跃着爬得更高。也有几只小考拉,抓住树枝荡秋千,从一棵树上飞到另一棵树上,显出灵长类动物猴子一般的机巧。

懒洋洋的考拉

比起怕见人的考拉,山顶水塘边那一对褐色的鸸鹋,就要友好得多,见了人也不害怕,甚至毫不生分。我们向其投掷了香蕉,它们四目相对,仿佛商量了一下,然后又看看我们,这才一起叨食,也不争不不抢,多少有点颠覆我“鸟为食亡”的认知。开始我们认为它是鸵鸟,只是比在陕西农垦鸵鸟场所见的鸵鸟小一些,后在手机上查了一下,这种动物确实也叫“澳洲鸵鸟”,但胸平嘴短,没有龙骨,翅膀退化,无法飞翔,是澳洲独有的物种,习惯上交鸸鹋。

看着我们与鸸鹋一起投在塘里的倒影,被大大小小的游鱼抚弄的景象,我突然觉得澳洲不光人的观念与我们迥异,动物的形态也不相同。这大概就是世界的多样性,也是我们从自己待烦的地方到别人待烦的地方旅游的初衷。

遗憾的是在陶尔希尔自然保护区跑了一个来回,仍然没有见到袋鼠。心有不甘,便与家人商量要不要去袋鼠岛。女儿说:“考拉才是澳大利亚真正的国宝,已被列入《 世界自然保护联盟濒危物种红色名录》,总数只有几万到几十万只,而且在野生状态,这么近距离观看,不是所有人都能遇上的机会。至于袋鼠,它不泛滥就是好事。”言下之意,袋鼠没什么稀罕。妻子也说,“西澳和北澳还没玩,留待下次吧!”

我的澳大利亚之行,就这样结束了。想看的没看到,没想看的却都看到了。大自然就是这么不解人意,因为它不是为了人而存在的。

瓦南布尔海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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