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诗播韵寒山寺 宋亚军 到了苏州，对于一个语文教师来讲，还有一个非去不可的地方，那就是以一首诗而流风播韵的寒山寺。 胜景之所以为胜，全在其既有外景，又有内景。天地造化或人工培育，仅是为胜迹造了一个有形的躯壳。惟有内景，满浸名人气息、神佛气韵，才是胜景的真正内核。胜景的光芒，多因此核灵秀内敛而风华尽展。 提到寒山寺，耳畔自然会回荡起那首脍炙人口的诗篇：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落第才子张继，史书上对其生平事迹语焉不详。封建时代，科考是“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最大最可靠也最现实的敲门砖。不难想象，闻听名落孙山的张继，心内是怎样的一种怅惘和孤独。十年寒窗孤灯苦，梦里得意马蹄香。忽闻名落孙山后，寒蝉凄切孤枕凉。夜半时分，月落乌啼，两岸渔火，星星点点，不免愁肠百结，孤灯挑尽难成眠。感自身际遇，唏嘘慨叹，忽闻寒山寺钟声，朗朗入耳，禁不住吟出了那首《枫桥夜泊》。 这一吟，就吟出了千古绝唱。落第才子多多，但千载之下，却惟有张继家喻户晓，诗歌的无穷穿透力可见矣。诗歌的灵韵弥漫开来，包裹住了整个寒山寺，并逐渐向更宽、更深处延伸。倘是失意之人，不论何时何地，乘船夜半，偶闻钟声，必能与那时的张继心有灵犀。 中国艺术，诗与画同宗同源。《枫桥夜泊》该是这样一幅画吧：残月将尽，薄暮冥冥，开阔的江面上，依稀可见一只小船，豆大的灯火光时隐时现。远处，黑黝黝的山坡上挺出一座古寺暗黑的剪影…… 但不久，就发现这样的构想是一个错误。 过了为抗击倭寇而筑的敌楼，就踏上了一座石料拱桥。此桥即“枫桥”。桥不长，不宽，也不高，桥拱也不大。转过弯来向左看，正前方三十几米处，又一座石料拱桥，大小长宽与“枫桥”相类，这就是“江村桥”。两桥走向基本垂直，虽相隔却依依相望，中间一处水面，充其量二百个平方而已，绝称不上开阔。张继当时就坐在此间的船上，发出一声浩叹，这一叹直到今天还清晰入耳，它释放出了千古才子的失意和惆怅，区区28字，浓缩的精神内核既微雅又博阔，其韵流播千古。 折而入寒山寺，寺院不大，但庄严肃穆，颇有古刹风采。周围绿树掩映，中有移植过来的巨型菩提，枝叶婆娑，宝相庄严。 登寺楼远望，濛濛细雨中苏州一角收入眼底。 那闻名遐迩的寺钟，在寺的右旁，周围盖亭状建筑以掩护，不入其内已不能睹其风采。时而听得钟响，其声朗朗，浑厚悠远，激荡心胸，闻之似仙人点化之音，从遥遥处飘来，直入周身的每一个毛孔，顿觉身心彩彻区明，空阔澄澈，仿佛身踏云端，望见人间纷扰琐事，顿觉可鄙可笑。又仿佛五脏六腑浊气散尽，清气袅袅升腾，自心底生出一股浩然飘然于天地之外的气概。 每逢敲钟之日，万人空巷，人们都赶来聆听那震荡身心的寒山寺钟声。钟声共108响，象征人间108种烦恼，钟声响过，烦恼亦随之消失。 烦恼，也应该算得与人类共生的事物吧，自古及今，谁人没有几大筐的烦恼？现代文明的延伸，市场经济的发展，又为烦恼增加了许多新鲜的寄主。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话好象现代社会最生动显豁的注解。现代人为利所累，劳苦倦极，流连山水，也是一种暂时的解脱罢。待身心清爽了，好再回去为那外圆内方的阿堵物奋力拼争。 但此时此钟却不是谁人都能敲得，需付费方可。商业花的运作恐怕至少不能为古寺增辉罢。桥古，寺古，但那从一草一木透出来的悠悠古意，恐敌不过现代人的精明的商业头脑。 眼前是古寺，古树，古钟，耳边是景点前后的叫卖声。 膨大一点说，人心不古，古寺难古。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