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大概是每年的腊月二十五以后,老房内,外间屋,炉火旁,父亲拿出一把破剪刀,还有些细细的铁丝,再找来二三根高粱杆,就开始了他的创作。 先是剥光高粱杆上的叶子,只留下笔直光滑的杆子,然后根据需要将它们裁成小段,有的小段被揭掉了光硬的外皮,露出又轻又糙的肌体,我们管这叫“格挡儿”。剥下的外皮光滑有韧度可以用来连接穿插那些格挡儿,父亲粗糙的手指转动,通常在我不经意的时候,或方或圆的小灯笼骨架雏形就成了。骨架底部秸秆成十字状,一段细长的铁丝由底向上穿过十字露出头,底下弯曲起固定作用,顶部露出的部分是用来安插蜡烛的地方。灯笼骨架最顶部用铁丝做了提梁,勾上一根长短适中的小棍,每当看到这时,我手痒心痒难捱,恨不得马上就拎着它出去跑上一圈。当然活儿还没有完,不知父亲是从什么地方取出的红纸,一眼看上去就知道那是往年裁切对联纸剩下的边角料,在炉火上用勺子打点浆糊太快了,而我总觉得父亲为这骨架穿衣服的过程太过漫长,看到这里就不看了,赶紧跑出去向我的小伙伴们口头炫耀去了,生怕别人不知道家里做好了红灯笼。

真正能提着红灯笼去玩,必须要等到年三十晚饭后。和我一样,小伙伴们早已迫不及待,争先恐后到大街上聚齐儿。小红蜡,一包就十根。那年头,哪家家长也不会多给,一晚通常就是一二根而已,小蜡不及拳头高,普通圆珠笔粗细,肯定的这也是我们眼中的宝贝。各点各的蜡,然后自动排成一行队伍,在村里的大街小巷穿行。那时没有路灯,这一长串红灯笼晃过的地方,也只有在年节时才会被光芒照耀。不怕深胡同小巷子不醒,笑声喊声和着零零落落的爆竹声,一声一声喊出去:过年了,过年了!······此刻,村里的每一条胡同都让人感到舒服,整洁的像刚刚洗过澡。 
打灯笼也是讲究技巧和经验的。走快了不行,慢了也不行,走得太快,灯笼会因风将蜡烛熄灭,蜡烛或因流泪过快早早燃尽,扰坏玩的兴致,危险时蜡烛倾斜还会烧毁了灯笼。走得慢时,别人出了胡同,蜡烛还剩一截,剩下的人独自提着一盏不亮的灯笼没有出来,你说扫兴不?

无疑,红灯笼可以为节日增添喜庆的气氛。我也不例外,每每见到街上一排排红灯笼,就会产生久违的冲动,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快乐。忽略掉平日的吃吃喝喝,过年还是个吃吃喝喝,那过年还有什么意义?我不得不承认,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俗人加穷人。唯一可以庆幸的是我喜欢一些文字,盼望着它们激动沸腾,让念想里的烟火温暖我。
简单的灯笼,原始的思想,复杂的心情发酵就如一瓶陈年老酒,只因记忆和时间的约架,半斤跑了八两,无论如何品鉴,都觉索然无味。 一晃几十年,又近年关,那充满童真的“过年了,过年了·······”声音,早已听不见,多想寻一寻年味儿,再一次呼喊“过年了!”,可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始终喊不出,咳两下,吐出殷殷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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