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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桥乡百箩村纪事

 家乡文化天地 2022-01-22

向桥乡百箩村纪事

原创/莲荧(蕲春向桥)

百箩村居于向桥乡中部,白水河左侧,这个村名原来是叫“百箩丘村”后简称为百箩村。据老人们讲,这个村名里隐藏着一个流传很久的故事,大概意思是说这地方有一块田土,可以出产一百担稻谷,由此可以佐证,种植水稻,世代以伺弄五谷杂粮为生,是百箩村久远以来的乡风文化。

百箩村与王塝村毗邻,与我生活的瓮门塆只隔一座小山岗,两个塆村的大人和小孩因在山坡上放牛,在水田里插秧种田,在旱地里锄草种地的交错往来,彼此都比较熟识,许多家庭之间也因面熟而结成了姻亲关系。最靠近翁门塆的那个小塆村叫白窝,前年回乡听人说,这个名称其实也只是简称,全名叫白鹤窝,它也有着一个令人神往的故事。说是很久远时,白水河对面童咀村有一处风水宝地,因户主子孙不积德,欺压良善,后这块风水宝地遭到天谴,被破坏了,里面飞出两只白鹤,一只白鹤飞到刘寨村那边山里去了,另一只就直线飞过白水河,飞到对面的山谷里做窝,所以这个山谷就叫白鹤窝,借着这种吉祥,陆续有山民搬到这处来建房造屋居住,久而久之,山民们为了简约,就把白鹤窝叫成白窝,直至如今。白窝塆夹在两座山峰之间,谷底几乎没有平地,七八户人家的房屋依山而建,屋后仰目是山顶,出门是陡路,全塆人多姓陈,都是以种植水稻为业的农民。九十年代后,随着多种经营方式在农村大为流行,白窝塆的人也起了变化,开始出现了以开采山石出售的家庭,开拖拉机跑乡村柴木土石运输的家庭,做小生意的家庭也有,这个小塆村在不声不响脚步轻快地奔赴小康生活。

向桥街与白水街相距约十里路,在乡村只有零星手扶拖拉机在公路上突突冒黑烟奔跑的年代,从向桥街到白水街去,只能与单调的、寂寞的哗哗河水为伴,靠着两条腿向前走,这是一件很耗人的体力活,走到目的地人都是腿软口渴,心里都在想:多么希望在向桥与白水之间有一处可以喝茶歇脚的地方哦。百箩村就处在白水街与向桥街之间的中心点位置,于是,大约在七十代未,这个中心点位置上出现了一个小篷子,为往来行人提供茶水。

长途客车经过此地,也有意停下来,算作是一个不具名的临时停靠点,后来去外乡求财、求发展的人员,也不约而同地汇合到这处放下箱包静静侯车。山间芭茅搭建的小篷子容不下日渐增多的行人们的歇脚要求,于是被翻建成了一间砖木结构的瓦房,面墙用石灰粉刷得白白的,不仅提供茶水,还有馒头卖。向桥乡人把用米、麦原料加工蒸制的食品统一称为“粑”,于是这处就被叫称“百箩粑铺”,再后来,“百箩粑铺”这四个字就写上了白墙壁,粗简的字体,褐红褐红的,在空旷的寂寥的山间河堤公路上显得很突兀,很醒目,它似是一面跳动的旗帜,在灰色的黯淡的计划经济时代的末期,宣告着向桥乡商业时代的即将来临。

我有两个同学在百箩村,毕业后,大家都没有考上理想的学校,在那个村庄树绿蝉鸣,田野里稻谷金黄待收的燥热夏秋之际,我们心有不甘,我们常互相串门,讨论今后的生活道路该如何走。宋云生居住在长林岗塆,他家有一个做粮食脱壳加工的作坊,就建在由百箩村到大元村的山岗路边,他父亲很开明,支持他的自学计划和创业打算,到他家去串门我感到很释怀。我记得他房间里贴了一张很大的“卧薪尝胆”四个竖向的墨汁大字,以表明农家子弟失学后的上进决心。他一家人很支持同学之间的串门联谊活动,吃饭时很热情。

另一位同学叫宋品林,住在百箩村宋老屋塆。宋品林同学的钢笔字写得很流利,作业书写常获得教语文的王明生老师的称赞,可是他眼睛近视得厉害,很影响学习成绩。宋品林家墙壁没有粉刷,窗户也比较小,厢房光线暗淡,堂屋山墙上张挂着一把很大的、呈扇形的夹鱼网,他父亲除种田外,常在乡村各水塘捞小鱼虾补贴家用,虽然屋子里不怎么亮堂,但是开饭时餐餐饭桌上有鱼虾品尝。宋品林带我去他家的制香小作坊参观,房屋很低矮,听说是牛棚改建的,他说他家里农闲时期就制作拜香卖,可以挣一点零花钱。向桥乡各地村民多数崇尚敬佛敬神,那种筷子长短的敬香也是乡村的必需品,做制香这一行,挣不了大钱,日常零花钱还是不缺的,他俩兄弟上学的费用,都是他父亲制作拜香所得的。我们对这一不起眼的行业不感兴趣,后来相约一起去黄石市打工了。

前年回乡,大巴车驶过百箩粑铺,在白水公路上看到,白窝塆村口围起了一大排的蓝色钢瓦,有大型挖掘机在轰鸣作业,心里想这处是不是在建一座大型工厂?第二天专程前往一看,原来是在修建全乡的污水处理厂和垃圾存放中转站,各项机器设备大约都安装得差不多了。现在,向桥乡各山区的人民都向白水街、向桥街靠拢,房屋倚公路而建,向城市里学习,人口呈现出集中化的趋势,生活污水难免会越来越多,为保持向桥乡山清水秀的面貌,建设污水处理厂也是势在必须的。白窝塆的村民们都很支持这一惠民项目,都搬到百箩粑铺左右倚公路建房,把故居村落出让给污水处理厂和垃圾存放场的建设。

在冬日黄黄夕阳的照耀下,我走进往日熟悉的白窝塆,却看不到一个人影,脚下是山顶倒映下来的松树杂影。村子里多数房屋墙壁坚挺,可是屋顶本地烧制的土瓦多已掉落、粉碎了,崩塌了,蜘蛛网在夕照下熠熠闪光,墙角边枯黄的狗尾巴草在风中哀哀起舞,似乎要唱一曲凄婉的歌给人听,村庄看来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人居住了。白窝塆,是我所见到的我乡内境第一座无人塆村,也许,这种趋势还将继续,还将延伸……往日乡村中的蝉鸣落日,月挂屋檐,鸡喧晒场,午夜狗吠,等等承载了众多农村人无绪乡愁的刻骨景致,可能在时代的大潮中已经走到了尽头,快行将就木了,成为乡村往事的过眼云烟,永远定格在每一位乡村人的记忆深处。

这几年流行手机短视频和网络直播,天涯万里可在瞬间成为咫尺,在异乡浏览手机网页时,不经意间,向桥籍的一名网络主播引起了我的注意,播主叫张天花,她是蕲春向桥百箩村人。她的网名叫“向桥豆干姐”,她的直播间经常出现烫豆干、剪豆干、晒豆干等往日我很熟悉的农村生活场景,她的豆干产品洁白如玉,乡味浓浓,很具向桥乡的地方特色。

在向桥语境中,豆干就是大米与豆类混在一起磨成浆料,然后在锅中烫成薄薄的圆饼,卷成长条,再剪成一小圈一小圈,晒干贮存,就为成品。豆干比米饭营养丰富,煮豆干和下面条吃很类似,很省时间,是农村农忙时节实行快餐式饮食的首选项目,深受村民们的喜爱。回想往日的向桥乡,每到秋冬之际,清晨瓦上见霜,远山积雪,山上的松针黄了,家家户户就开始了烫豆干这件节日仪式似的工作,全村各家轮流生火,互相帮忙,围坐在一张大晒筐边干活边说笑,热热闹闹的,喜气满屋,这几乎可以算得上向桥乡的一个地方文化,源远流长,意义隽永。

向桥乡人在历史上崇尚质朴简约,在生活上没有外地人的许多繁文缛节,不倾向花而不实的东西。豆干算是向桥乡尚简文化中最富代表性的土特产吧,它以本地丰富的稻米和豆类为原料,以农忙时节里能快速就餐为缘起成因,整个制作过程简单,不尚虚华繁复,也方便存贮和运输、快递。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成了人们健康的重要威胁,豆干产品是纯五谷杂粮食品,最适合作为家庭主粮,长期食用有预防三高的作用,对养生保健有益。听说向桥豆干姐,就是在百罗箩村“百箩粑铺”处每天制作豆干和做豆干直播的,这里曾是向桥乡私营零售的起点,现在又成为向桥乡直播售货的网红基地,这是不是一种巧合呢?这冥冥中存在着向桥乡发展历史上的自洽逻辑,祝愿百箩村豆干姐张天花的豆干事业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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