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塌了,还要撑起来 1963年的夏天,一块“飞石”从天而降,落到我们村子、砸在我家,平静的日子激起惊天波涛。接到大姑跳水自杀的消息后,爹魂飞出壳,疯一样跑回了家。乌云翻滚,狂风大作。人们往往把一切希望寄予老天,然而谁又知道老天爷也有无奈的时候?大姑的尸体几次打捞都一无所获。村前黄泉沟挺着的“大肚子”北岸站满了人,个个被浇了个透心,像一根根树桩。天塌了,黑乎乎的乌云像一块块黑黢黢的石头,砸进大地,天和地搅合在一起。一道道闪电,像一把把利剑,将厚重的黑天劈开一道道缝隙,又缝上;巨雷翻滚,天崩地裂。瓢泼大雨浇着在场的人们,浇着一颗颗紧紧揪起的心。奶奶坐在地上,像一滩烂泥,脑袋像上足了发条的钟摆,带着全身抖动。一波又一波人下去,一波又一波人上来,一无所获。还是邻居李姥姥说,这事端是因她男人惹起的,还是让他去试试吧!蹲坐在岸上的男人萎缩一团,像只老鼠一直打着哆嗦。在众人怒火燃烧的目光下,他一个猛子扎进水湾。风停下了脚步,屏住了嘴。乌云一下逃离,太阳蹿出了脑袋。大姑的尸体被捞了上来,上下裹着一层黑泥。腰上一条床单紧紧系着4岁的儿子,张着的大嘴塞满了黑泥。大姑那时已是公社信用社的信贷员,里里外外一把手。男人是本村的,也特别争气,在部队由一名军医提了干。一个男孩叫长山,聪明伶俐,活泼可爱,很讨人喜欢。然而,突来的变故,一个幸福的家庭像一个酒瓶子被打得支离破碎。男人探家时,递给大姑的却是一份离婚协议书。原先,大姑曾经听到风言风语,男人和村上的一位女村干部有瓜葛。大姑笑了笑,根本没往心里放。她不相信深爱着的男人会在外面粘腥。她一想到那个花环,心中跳个不停。起初,对这门婚事爷爷、奶奶是不同意的,说这小子有些滑头滑脑,不踏实。大姑是朵绽放的花朵,小伙子就是一只蜜蜂,天天盯着,嗡嗡地飞来飞去,风吹不走,雨冲不走。一个炎热的中午。小伙子为了讨她欢心,在野地里顶着骄阳几个小时,采摘了九十九朵野花儿编制了一个花环,送到大姑的手上。女人一旦交出自己心的时候,心的周围就没设一根栅栏。实在拗不过大姑,爷爷、奶奶只有默许。接到男人书信的时候,天上打了一道霹雳。大姑向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这是做梦吗?她根本不相信,然而一个个黑字站在白纸上,狞笑着。她呆呆的,像患了精神病,几天不吃不喝。她的心思,她的梦都系在这个家,如今,家要破了,大姑的精神支柱被无情的风雨击垮了。那个年代,脸面薄如纸,女人被男人抛弃是很丢人的事。一种观念就像一粒种子,祖祖辈辈传了下来,根深蒂固,在她的脑海中深深扎下根、发了芽。裹着小脚的奶奶愁眉苦脸,哭哭啼啼:“丢人啊!”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深深地扎在大姑的心上。大姑的脸面被泼上了脏水,她再也抬不起头、扬不起脸。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这是老祖宗说的。她心中的烈火熊熊燃烧,扑不灭的火焰点燃了仇恨的炸药包,炸碎了理智和冷静。她咬牙切齿,眼睛闪烁着绿色的凶光。她甚至看到家破人亡后男人痛哭流涕的情景,心中舒了一口长气。人一旦走上了绝路,就很难回头。生性刚烈、非常传统的大姑一气之下抱定了极端的反抗方式。小时候,断断续续听爷爷、奶奶反反复复地讲大姑的故事。“人不但长得俊,还特别能干……”每当此时,奶奶的双眼噙满了泪水,爷爷则低下高昂的头颅吧嗒吧嗒抽起旱烟……我分明看到爷爷、奶奶心中有一把剪刀在裁剪着他们的心,鲜血滴答滴答......从此,我的胆子变得很小。每到夜晚,自己从来不敢出远门,怕看到游离的鬼火和哭泣的冤魂。以后,跟着爹娘上坟的时候,看到祖坟几十米开外还有一座孤零零的坟茔,像被排挤出去的掉队者。每次,爹娘都是上完祖坟后,再到大姑的坟上烧一把纸钱。这座坟茔明显低落许多,并且杂草丛生,一年又一年的杂草自生自灭。据说这是家乡的规矩,年轻过世的人坟头要比正常死亡的要低,并且出嫁的姑娘不能进入娘家的坟地。再后来,听说男人因此被判了刑,出狱后搬到了离家乡几十公里的村落,又娶妻生子。(摄影 旅途) 滑动查看投稿要求及其他信息 东微编辑部: 顾问:陈谨之 鲁北 清泉 主编:郝立霞 副主编:张永君 郝立新 编辑:晓娣 娟娟 茶醉 文姐 投稿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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