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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兆贵 疫情期间，宅家赋闲，不由得想起了与瘟疫相关的古典名著《十日谈》和那年到佛罗伦萨游历的见闻。当下重温，倍感亲切，再次领悟到，什么叫超越人间灾难的浪漫情怀，什么叫充溢世俗精神的人生追求。 公元1348年的一个夏天，有十位青年男女为避瘟疫，相约来到城外一座庄园。这里泉水清澈，花草繁盛，翠树环绕，景色宜人，俨然一个幽静闲适的世外桃源。为了愉快地度过这段难熬的时光，大家商定每人每天讲一个优美动人的故事。于是，这场由七男三女举办的7＋3故事会就开始了。故事一环套一环，十天下来，接连讲了一百个故事。由这些精彩故事汇编而成的小说叫《十日谈》，作者是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代表人物、杰出的人文主义作家乔万尼·薄伽丘（Giovanni Boccaccio）。 历史资料显示，公元十四世纪中叶，在佛罗伦萨确曾发生过一场可怕的瘟疫。这场瘟疫来势凶猛，防不胜防，就像如今正在肆虐的新冠病毒一样，不仅人传人，而且在人与动物以及患者接触过的物品中也会传染，每天甚至每小时都有大批尸体运到教堂墓地。不到半年时间，被瘟疫夺走的生命达十万以上。昔日美丽繁华的佛罗伦萨，十室九空，一片萧疏，死气沉沉。 薄伽丘就出生在佛罗伦萨附近的契塔尔多，那时他已过而立之年，《十日谈》是他根据史料和传说创作的。尽管本书的背景是瘟疫大流行的人间灾难，是尸横街头的恐怖画面，但在薄伽丘的笔下，呈现的却是张扬人类天性的互动故事会，是避居世外桃源的青春交响曲。 他在本书的开篇部分写道：不知是由于天体星辰的影响，还是因为我们多行不义，上苍大发雷霆，降罚于世人。人们采取了许多预防性措施，诸如指派一批人清除城市的污秽垃圾，禁止病人进入市内，发布保持健康的忠告，善男信女不止一次地组织起来虔诚地祈求上苍，但一切努力都徒劳无功。总之，那年刚一交春，瘟疫严重的后果就奇特而恐怖地显露出来。接下来，话题一转，薄伽丘不无感慨地说，喋喋不休地讲述灾难的惨状，不免让人心烦意乱，不如就此按下不表，单说那段时间，我从一个可靠的人那里听过的一件有趣的见闻。 话说有七个端庄文雅、活泼开朗的年轻女郎，先后不约而同地聚到了一起，决定摆脱死神的纠缠，偕同三位男士，带上生活必需品，相约来到山上的乡间别墅，开始了无拘无束、纵情宴游的田园生活。这些青年男女通过讲故事的形式，揭露教会的黑暗，嘲讽贵族的堕落，赞美爱情的崇高，谴责禁欲的荒唐。通观全书，尽管也有些许委婉的性爱暗示，但在基调上抒写的却是对纯真人性的热情讴歌，对虚伪道学的辛辣批判，洋溢着超越死亡威胁的浪漫。在神灵都无法拯救的尘世中，所有人都意识到疾病和死亡的公平。不论你是贵族还是仆役，是富翁还是贫民，只有乐观地活下来，才是幸运儿，才是胜利者。 《十日谈》曾被列为伤风败俗的禁书长达数个世纪之久，到后来才被视为文艺复兴时期呼唤人性解放的代表作，被誉为欧洲文学史上的一部现实主义巨著，世界上首部短篇小说集。意大利文学评论家弗朗切斯科·德·桑克提斯（Francesco De Sanctis），将薄伽丘的《十日谈》与但丁的《神曲》并列，称之为“人曲”，高度评价说，但丁结束了一个时代，薄伽丘开创了另一个时代。 时光之轮转过六个多世纪后，我们一行有幸走近佛罗伦萨，利用途中小憩的短暂间歇，一瞥这个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留下来的艺术宝库。这一路走来，阴天居多，难得看到明媚的阳光，进入佛罗伦萨后豁然开朗，我们的心情也随之爽快起来。佛罗伦萨坐落在亚平宁半岛的宽广盆地中，站在米开朗基罗广场的高处，便可鸟瞰佛罗伦萨全景。晴空下的佛罗伦萨，暖暖地偎依在四周丘陵的怀抱里，尖顶式的塔楼建筑当然少不了，但更多的还是平沓沓的矮楼，屋顶几乎是清一色的红瓦，在参差绿树的掩映之下，格外惹眼。 作为欧洲“文艺复兴”运动的发源地，佛罗伦萨建有60多座宫殿及大大小小的教堂，有40多所博物馆和美术馆，收藏着大量的珍贵文物和优秀艺术品，素有“西方雅典”之称。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那个闻名世界的乌菲齐美术馆，据说西方美术史上最重要的绘画几乎有一半藏在这里。今天的佛罗伦萨虽然间杂有现代文明的痕迹，但老城依旧，古风犹存。那些中世纪的建筑和绘画还完整地保存着，在教堂里、展馆中、花园里，甚至是沿街的护栏和门庭上，千姿百态的神话人物石雕到处可见。佛罗伦萨的艺术氛围实在浓厚，不论你是漫步在雕像林立的广场上，还是徜徉在店铺古朴的街巷里，到处都会感受到文艺复兴时代遗存的气息。 佛罗伦萨的人文底蕴，与众多的欧洲文艺巨匠的名字联系在一起。遥想当年，这里不仅有讲故事的高手薄伽丘，大诗人但丁也出生在这里。1506年，被誉为艺坛“三杰”的达·芬奇、米开朗琪罗和拉斐尔，曾相聚于这块宝地，在世界艺术史上传为千古佳话。据史料记载，从十五世纪开始，佛罗伦萨就由当地的巨商梅迪奇（Medici）家族所守护，这一守护就是三百年，而梅迪奇家族的族徽玉簪花也成了今天佛罗伦萨的市徽。梅迪奇家族酷爱艺术，在其保护和资助下，当时的佛罗伦萨名流云集，达·芬奇、但丁、伽利略、米开朗基罗、马基亚维利等艺术家相继来到这里，也正是借助他们的奇思妙想，创造出大量闪耀着人文光芒的建筑、雕塑、绘画和诗文，才使得佛罗伦萨成为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一代名都，成为欧洲文化艺术和美学思想的中心。 曾在佛罗伦萨留下足迹的大师如此之多，而在我的文化记忆中，对人间气息浓厚的薄伽丘，感觉更亲和一些。他在《十日谈》中描述的那些年轻女子，天真烂漫，鲜活可爱，尤其是她们毅然摈弃传统羁绊，毫不掩饰内心情怀，主动追求幸福人生的坦诚表白，即便放在今天，仍然焕发着青春的朝气。书中讲述的那些平民故事，通俗易懂，饶有风趣，至今想来还会忍俊不禁。（作者 王兆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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