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扔掉山炮1934年12月中旬，红军长征进入贵州。张量被调到独立山炮排当排长。这个独立排说起来也很特殊，炮虽然只有两门：一门克拉伯山炮，一门夹推式山炮，但却有三四百人，相当于一个小营了。  因为搬运这两门笨重的山炮就得几十人个。一门炮拆卸开来分成炮身、腰架、花板、炮架四大件，每一件又要用木杠扎成'井”字形的架子，由四个人抬着，还要组织“三班倒”，这就需要很多的人。 还有那几十发炮弹，身体好的一人背两发，弱的只能背一发，这又得几十个人成立一个运输排。 此外，还要一个步兵班专门负责掩护。为了这两门炮，这个排就组织了这样一支庞大的队伍。从黎平开始，张量就带着这个特殊的独立排，跟着中央纵队经剑河、台江、黄平，到余庆县的江界河渡口，渡过乌江，到达黔北重镇遵义。 这一路，部队摆脱了国民党中央军的围追堵截，行军战斗顺利多了。黔军王家烈的部队不堪一击，和部队接上火很快就垮了。 因此，从进入贵州到占领遵义，仅用了十来天的时间。虽然，贵州山大林密，道路崎岖，比起从江西出发到广西、湖南的平原丘陵地带来说，行军要困难得多，但行军速度之快却是前所未有的。 以后才知道，这是毛主席在红军进入湘黔边界时，眼看红军濒于绝境，断然提出向敌人力量薄弱的贵州前进，力主放弃到湘西和红二、六军团会合的计划，使红军一改过去消极被动的处境，部队的情绪也高了。 部队一边走，一边又唱起了在中央苏区时唱的歌。到遵义后，部队进行休整。当时，部队里并不知道党中央在这里召开了挽救党和红军命运的政治局扩大会议。 在遵义驻了十多天，便向遵义北面的娄山关出击，然后占领桐梓，向西渡过赤水河，到达了云南的扎西。 部队又进行大整编，军团撤销师一级建制，精减机关，充实战斗连队。干部层层下放，师长当团长，团长当营长，营长当连长。....笨重的物件都埋了起来，还扔掉了一些多余的武器。 记得，这天部队又要出发了，炮兵营匡裕民营长把张量叫去，说：“上级决定撤销山炮排，缩编为迫击炮班，由你担任班长。”匡营长说完以后，问张量有什么意见。  那时在红军中，人们对职务真没什么考虑，真是能上能下叫干啥就干啥，完全服从工作需要，组织上确定张量当班长就当班长。只是那两门山炮怎么办？张量问匡营长，他回答说：“想法扔掉！还必须做好保密工作。” 张量回到排里，把营长的指示给大家传达，有几个炮手思想不通。他们都是和张量在瑞金特科学校炮兵队的同学，对这两门山炮都摸得熟透了。又从江西抬到这里，不知付出了多少血汗啊！ 现在听说要把它扔掉，感情怎么能转得过弯来。当时，就听说总部卫生部有一台爱克斯光机，那是卫生部的宝贝。但行军时需要很多人运输，总部就命令他们埋掉，卫生部的同志思想也不通。 毛主席知道后，就告诉他们说：革命胜利了，全中国都是我们的，何止是一部机器。今天扔掉一部分，是为了今后获得更多的东西。 但面对同志们的思想不通，却讲不出更多道理，只是对大家说：'为了这两门炮，我们用了三四百人，难道还嫌没有抬够？我们要相信党，相信上级，坚决执行命令！' 那天夜里，部队又从扎西出发，返回赤水河，部队静悄悄地跨上了在河上搭的浮桥。当走到桥中间时，按照事先向炮手们规定的暗号，喊了一声“前面走不动了，停止前进。' 炮手们听到班长的喊声，知道是发出精减武器的信号。一走到河中心，便连炮带架一齐扔到汹涌的激流中：雇来的那些民夫，他们跟在队伍后面，光听到班长的喊声，停止了前进，却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事，精减武器的事总算保住了机密。 山炮扔掉了，部队行动自然轻快多了。部队编成了一个八二炮班，张量当班长，毛先锋当副班长，多余的抽出去加强步兵连队。但是，对于扎西的这次整编精减，待部队二渡赤水河，进行遵义战役时，同志们才体会到了它的重要意义。  02、炮击娄山关红军二渡赤水后，和王家烈的黔军打了几个小仗，于一九三五年二月下旬，又占领了桐梓县城，开始了著名的遵义战役。 我军突然回师黔北，使蔣介石完全出乎预料。原来，我军一渡赤水后，蒋介石为防止我军入川渡过长江，调集了中央军和川、滇、湘、黔等地方部队共几十万人，编为七个纵队。 妄图将红军压迫于长江以南、湘江以东、乌江以西的狭窄地区，一举歼灭。毛主席根据敌人的这一新部署，避实就虚，看准黔军薄弱的这一环，出其不意，再度返回了贵州。 当时，对军委的这一战略意图不了解，产生了埋怨的情绪。基层干部和战士们只看到在黔北的山沟里转，还说了一些怪话。“八二班”班的副班长毛先锋就对班长说：“上个月才离开桐梓，怎么现在又转回来了？这样来回转圈子，转到哪里才算一站？” 班里的战士也问班长说：“我们的前方在何处？哪里又是我们的后方？'是呀，没有后方的仗最难打，没有目标的前方心里更不踏实。班长设法回答他们，就拍拍自己的胸脯说：“喏，这就是前方。” 又摸摸他们的后背说：“后方就在这里。”然后又批评他们几句：“少说坏话，上级怎么指挥就怎么行动，用不着你们瞎操心，相信上级，相信党。”班长嘴里虽然这样说，可心里何尝不是和他们一样的想法呢。 红军返回桐梓后，敌人慌了手脚，慌忙调了四个团来防守。中央军委当机立断，以三军团的四个主力团，夺取天险娄山关。炮兵营从长征以来，都是配属三军团作战。 在彭德怀军团长指挥下，不顾疲劳，连续作战，直向娄山关挺进。在红花园与黔军第二师第六团遇上，我军先发制人，打了个措手不及。敌人当头挨了一棒，慌忙退守娄山关，我们也追到了娄山关下。  娄山关真是名不虚传，雄居在万山之巅。周围山石嶙峋，只有一条公路从关口通过。黔军刘鹤鸣的第六团抢先退守娄山关上，构筑工事，设置阵地。 敌人居高临下，用火力封锁了山下的公路，据险顽抗。红十三团开头施行强攻，没有奏效，便派出部队向南迁回，从南溪口攀登，一股作气，夺下了点金山倒高点。 敌人为了夺回这个能瞰制娄山关的高地，连续组织了三次反扑，但都被我军打下去了。战斗一直从拂晓打到下午，我军和敌人就在娄山关与点金山之间来回拉锯。 迫击炮班用追击炮配合步兵，机动灵活，不断变换位置，用强大的火力射向敌人，敌人成批地倒了下去。我军也有不少同志牺牲在这次战斗中。 大约到下午四点钟左右，敌人见拿不下点金山，又派出了增援部队。战士们看见敌人的指挥官挥舞着马刀在后面督战。 这时，步兵急切要求火力支援，连里向迫击炮班传来了一道道向敌人轰击的命令。不料，在这关键时刻，迫击炮班的这门炮被打瞎火了。有一发炮弹底火发潮，装进炮膛没有发火。那时部队的装备都很简陋，整天行军打仗，炮弹瞎火是难免的，谁知偏偏就发生在这个关键的时候。 班长急了，叫他们赶快往外倒，但好一阵都没倒出来。班长急中生智，跑上去抱起炮筒就往地上一杵，膛内炮弹受到震动，“轰”地一声冲出了膛，事故排除了，班长的手也被燎起了几个大水泡。 班长顾不得疼，继续组织全班发射，“轰轰！'几炮，敌入的增援部队被打下去了。我军又连续抢占了附近的几个山头，娄山关完全暴露在我军的火力之下。 在公路上施行正面进攻的部队趁势发起冲锋，黔军第六团各自夺路逃生，这一仗，敌人的两个团伤亡共有四五百人。迫击炮班随步兵冲上娄山关时，只见阵地上躺满了敌人的尸体。这是从长征以来，大家第一次看见消灭了这么多的敌人。 占领了娄山关，部队又连下桥板，真如猛虎下山，一路势如破竹，打得黔军走投无路，伤亡惨重，一直杀到遵义城北的量公寺，部队又乘胜发起对遵义的攻击。 这时，王家烈已成了惊弓之鸟，部队很快突破了遵义城北的敌人防线，守敌溃不成军。王家烈为了逃命，只带了他随身的一个手枪班的兵逃出遵义，部队很快攻占了遵义新城。 不幸的是，当部队占领遵义城北凤凰山时，那天，太阳已经偏西了。部队正在凤凰山上构筑工事，准备对老城发动进攻。 不一会，几个红军战士用一块门板拾着一位躺着的同志，由大约一个排的战士护送，从前面抬了下来。 过了不久，才知道是军团参谋长邓萍同志到湘江边去侦察敌情，被敌人的冷枪打中头部牺牲了。听到这一消息，大家心里都很难过。 邓萍同志在红军队伍中也是一位有名的战将，战士们常听到他的很多故事：有人说他作战勇敢，一听到枪声，不顾安危就往前冲：也有说他在行军作战中，平易近人，处处和战士打成一片。 但是，为了占据遵义城，却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牺牲时才二十七岁。邓萍同志牺牲后，战士们高喊着“拿下遵义城，为首长报仇”的口号，一鼓气把遵义老城攻下了。  部队攻占了遵义老城，国民党中央军昊奇伟的两个师才从乌江边赶来，但我三军团已捷足先登，占领有利地形，打退了中央军发起的一次又一次冲锋。 在反击敌人的冲锋时，排长谭光汉指着冲上来的敌人对炮兵班长说：“赶快把敌人压下去。”说罢，一颗子弹飞来，穿透了他的右肩，血把衣服都染红了。 班长一边指挥战士发射，压住敌人：一边解下自己的绑腿，为排长包扎好。经过反复争夺，敌中央军妄图夺回老城的企图被粉碎了。 排长带着重伤和战士们一道跟在步兵后面，向南追击。炮兵营追到刀爬水就停下来了。听步兵同志说：他们一直追到乌江边，国民党兵争相逃命，把乌江上架的浮桥都压断了，不少人掉入了江中跑得快的逃过去了，慢一点的在江北岸，全当了我军的俘虏。 部队在刀靶水进行休整，很快就传来了关于遵义战役的战报，那是一些油印的传单，说遵义战役消灭了王家烈的八个团，重创蒋介石的中央军的两个师，真是前所未有的大胜利。 这时，部队才真正体会到在扎西进行整编，精简机构，卸掉沉重的缁重，以便轻装前进，在运动中消灭敌人的重要意义。 更可喜的是营里向战士们传达了遵义会议的精神，知道了是毛主席亲自指挥了这次战役，部队才取得了这样的巨大胜利。大家心里都非常高兴，感到红军又有了当家的人，今后就有奔头了。 部队在刀靶水进行发动群众和扩红活动。炮兵二排由四班长李程参加连里组织的群众工作组，他把打土豪分得来的腊肉、粮食用来改善生活：浮财、衣物等分给了群众，刀靶水的街上热闹起来了。 贵州的干人们见红军和他们亲如一家，不少人跑来要求参加红军，炮珍排里就吸收了四名新战士。  03、路遇彭老总茅台镇三渡赤水河，进入川南地区。可是不几天又折回来，四渡赤水，向着乌江前进，在四渡赤水以后，上级要求部队要轻装，快速行动。 在部队横穿一条小路时，炮兵班驮炮弹的那匹马走得慢，拉了一段距离。班长正吆喝着驮马赶路，突然从班长身后传来了喊声：“马走得这样慢，拉了这么长的距离，你按它一下嘛！' 喊声是湖南腔，他说“按”，就是打它一下。班长向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马就跑了起来，追上了队伍。 这时，班长回过头来一看，一个大高个子跟在班长身后，原来是彭德怀军团长。他没有骑马，而是紧跟在部队后面，和大家一道步行。 从江西出发以来，同志们经常看见他和大家在一起行军。有一次，在突破敌人的封锁线时，他来到炮兵班山炮阵地上，看准前方的一个敌碉堡，便采用直接瞄准的方法，从炮膛里瞄准敌碉堡，然后对战士们说：“就这样打！战士们装上炮弹，“轰”的一声，炮弹飞出去，敌碉堡炸开了花。大家都非常佩服彭军团长高超的射击技术。 一路上，炮兵班是配属三军团指挥。彭军团长很关心炮兵班。见了面总是问：“有什么困难？”特别是进入贵州以后，他多次对班长张量说：“贵州的于人(穷人)生活很苦，你们请的民夫，要保证一天给一块小钢洋，钱不够就到地方工作部去要，我们的经费再困难，也不能扣贵州干人的。” 今天，在这急行军的途中，炮兵班战士和班长有幸又遇见了彭老总。一路上他对班长说：“我们现在是穿插在敌人之间，再和国民党的中央军比速度，动作慢了，就会贻误大事。”彭军团长的这些话，是从全军的战略意图上说的。 当我军三渡赤水以后，蒋介石以为红军又要北渡长江了，慌忙调兵在川、泊、黔三省边界大修码堡，企图对我军进行封锁围歼。  我军却又甩开敌人，调回头来，巧妙地从敌人缝隙之间插过，直向乌江进发。一路上，部队都是急行军，为的是不待敌人发觉，我军就南渡乌江，威逼贵阳了。 班长听彭军团长的话，带着全班，赶着驮马，紧紧跟随部队，顺利地跨过乌江浮桥，经息烽逼近贵阳。 由于大部分敌人被我军甩在赤水河两岸，一路行军都很顺利，也没有打什么大仗。战士们迈开大步从贵阳的东南面穿过湘黔公路，直向云南奔去。 让张量记忆最深的是，那天夜晚从贵阳附近穿过时，连里通知炮兵班：要过贵阳了，行动要快，不能拉距离。 战士们把背包、绑带都捆扎好，一个紧跟一个前进。部队穿行在山野树林之中，四周一片漆黑，也不知贵阳的城市在哪里。当时，战士们从一条小街道上穿过，所以，所有人一直以为贵阳是个小村庄。 红军历尽千辛万苦，完成了伟大的二万五千里长征。以后又赢来了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胜利。 1949年刘、邓大军挥师向祖国的大西南挺进。张量又在第二野战军榴炮团当团长。12月，张量带着全团一百多部大卡车，拉着威武雄壮的榴弹炮，浩浩荡荡从广西开到贵阳。 当炮兵部队行走在大街上时，贵阳的人民都来欢迎部队。这时，大家才看到贵阳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城市。 它山青水秀，林木掩映，还有繁华的街市和勤劳的人民。这时，大家才知道当年是从贵阳城东的郊区绕过去的，并没有进入贵阳。  今天看到贵阳的真面目，使所有人对它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感情，当年没有能解放她，今天终于回到了人民的手中。我们更应百倍地保卫她，建设她，把她打扮得更加美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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