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年前的今天丨顾圣婴：“钢琴诗人”的悲剧谢幕

原题

顾圣婴30年的

“悲剧”人生

作者：豪小客

顾圣婴演奏：奉献（李斯特改编舒曼）

19世纪随着现代钢琴被引入国内后，乐坛争相踊跃人才，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钢琴六圣手”的名号也如雷贯耳。

这其中，有一名女子是公认为最有才华，琴声最具特性的人，她就是赋有“钢琴诗人”之称的顾圣婴。

她曾经在国外赢得多次国际比赛冠军，给祖国带来无限的荣耀，也曾征服了一位位眼高于顶的外国人，获得了他们的认可。

但1967年1月31日那天晚上，她关闭窗户打开煤气罐，与妈妈、弟弟相拥一起“惨死”家中，最后骨灰无人领取没有存留。

“钢琴诗人”顾圣婴

01

1937年，顾圣婴出生在上海的的书香世家，此家庭原为江苏无锡的望族世家。

她父亲顾高地不仅当上了军队参谋，还多次参与过抗日战争。

母亲秦慎仪也是上海大同大学文学系的高材生，并前往东京女子音乐学院进修。

当时顾高地在妻子秦慎仪怀孕后，为了妻儿的安全，他们搬进了上海愚园路1088弄103号。（当时稍微有权势的家人都住在“弄堂”。）

顾圣婴小时候

顾圣婴一出生就拥有良好教育和艺术细胞，尤其是在音乐方面。

她出生不久后，顾母常常会被哭声吵醒，不管怎么哄都很难入睡，因此她焦头烂额。

一次，顾圣婴躺在摇篮内，顾母放着唱片时，她一会儿就睡着了。

在顾母的细心观察下发现：“只要一放音乐，女儿就能安然入睡，曲子一停就会醒来左顾右盼，就好像在找声音的来源。”

发现这一现象的顾母一直留意这件事，从小就让她接触音乐。

1937年在顾圣婴出生前，顾母认识了邻居傅雷，当时他的儿子傅聪刚好3岁，却表现出了惊人的钢琴天赋。

但傅雷却想要儿子学画画，他还和顾母抱怨过：“这孩子怎么就对钢琴有这么大热情呢？”

4年后，傅雷好友雷垣发现了傅聪的音乐天赋，在好友的劝说下傅聪开始专攻钢琴。

顾母闻讯而来后，对着雷垣说：“雷先生，要不让我女儿也试试吧？”

顾母的一句话，改变了女儿顾圣婴的人生轨迹。

从此，3岁的顾圣婴和7岁的傅聪跟着雷垣学习钢琴，开始了全面的训练。

两年后，傅聪拜了在上海工部局交响乐队的指挥梅帕器为师，因此顾圣婴也转投中西女中附小钢琴科学习。

雷垣的教导，让顾圣婴从小打下坚实的基础，也通过她不懈的努力下，终于在9岁时被钢琴科主任印贞蔼独自辅导，为她以后成名推了一把。

为了丰富钢琴演奏艺术，她还学习书法、绘画，以及广阅中外文学名著。

在名师指点，勤奋努力下，她的人生犹如开挂般停不下来。

小学三年级时，顾圣婴就获得上海儿童钢琴比赛第一名。

初中二年级时，顾圣婴又拜了上海音乐学院杨嘉仁教授为师，学习钢琴。

除此之外，还获得马荣顺、沈知白、傅雷分别传授的音乐理论、音乐史以及文学。

1953年，顾圣婴在获得著名钢琴家李嘉禄教授指导后，开始正式的踏上舞台。

中间是顾圣婴

柔弱的顾圣婴16岁时，与上海交响乐团合作，同台演奏了《F小调第二钢琴协奏曲》大受欢迎。

次年，她考入上海交响乐团，被任命为独奏演员，挑起了钢琴独奏的重担。

顾圣婴受到乐团的青眯，各位教授倾囊相授，与她纯粹的性格息息相关。

就像李嘉禄教授回忆：“别看顾圣婴平时柔柔弱弱，一旦开始练琴就成了拼命三郎，十头牛也拉不回，能从早上一直练到晚上，一个细节有小小的瑕疵，就能不吃不喝，非要练到满意不可。”

没想到最后正是这种纯粹的性格，导致了这场一家三口的悲剧。

02

1955年，顾圣婴准备在上海举办一场独奏音乐会，没料到这时一场无声的风暴向她一家袭来。

2月22日，她在屋里为音乐会准备，只有钢琴声在满屋子回荡，突然急匆匆的敲门声响起。

几个公安人员冲进了屋子，满屋子地找人，吓坏了当时开门的顾母。

当冰冷的手铐拷在充满疑惑的顾高地身上时，她们依旧相信：“只是一场误会。”

但不安的情绪依然激荡在母女心中。

2月26日，顾圣婴音乐会上所弹奏的乐曲轻快之中暗含愁绪，大部分原因是父亲被抓了。

她因此名声大震，被誉为乐界的“练武奇才”，但她却高兴不起来。

一段时间后，顾圣婴和秦慎仪母女二人才被告知：“你的丈夫（父亲）因为涉嫌一件案子。”

不久后，顾父得知要去青岛进行审讯时，他在临走前对女儿顾圣婴说了一句话：

“你要好好练琴，爱祖国、爱人民。”

顾父的入狱让这个家庭陷入泥沼之中，无法自拔。

母亲秦慎仪失业，弟弟患病辍学，所有的负担都要顾圣婴一人解决。

但顾圣婴并没有因此被击倒，反而将生活中的郁闷和压力转化成了动力，因为她父亲给她留下的话。

1956年，顾圣婴进入天津中央音乐学院进修。

凭借过人的琴技，她获得著名钢琴家塔图良、克拉甫琴科两位大佬的青睐，传授她钢琴上的技艺。

不久后，顾圣婴就去到了莫斯科中央音乐学院学习。

出国留学的顾圣婴，就像发现一片新大陆一样，疯狂的去钻研。

连她老师克拉甫琴科回忆时都大为震惊：

“在每一堂课上，都以自己的成绩使我感到惊讶。她每天弹奏10到12小时；她一年学会的作品，至少比我国音乐学院用功的学生学会的乐曲多一倍。”

顾圣婴眼界的开阔，使她琴艺日趋精进。

1957年，她正在莫斯科学习时，参加了第六届莫斯科国际青年联欢节钢琴比赛，并荣获金奖。

这是共和国成立以来，第一次在国际音乐比赛中夺得金奖，是最令人激动的时刻。

当时，台下40多位评委全都用劲的鼓着掌，每位评委都在说：“这位中国小姑娘的演奏堪称奇迹。”

保加利亚的评论家说：“她的演奏着重诗意和发自内心的感受……肖邦的乐曲在她的手下呈现出不可再现的美。”

这一年，顾圣婴20岁，本应在学校读书的年龄，却走向了国际舞台。

1958年10月，她受邀赴日内瓦参加第14届国际音乐比赛，再次斩获头筹，震惊世界。

瑞士报纸上称顾圣婴为：“她给贝多芬的乐曲注入了魅力和诗意。”

国际上的权威机构表明：“她是高度的技巧和深刻的思想性令人惊奇的结合，天生的肖邦演奏家，真正的钢琴诗人。”

岁月流逝，地位的骤升让顾圣婴忘记了父亲说的话了吗？——没有！

在日内瓦音乐比赛后，西方的一位著名经纪人亲自登门，想要和她签订合同，帮她赚钱提高知名度。

但她想都没想就回答：

“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艺术工作者，我的一切活动都听从我们国家安排。”

1960年，顾圣婴毕业了，她投向了广阔的音乐世界。

2月14日，她和李名强在去波兰参加肖邦比赛前，与克拉芙琴柯合影。

3月，顾圣婴在华沙举办的第六届肖邦钢琴比赛中，又一次成为冠军。

听过她钢琴的观众纷纷评论。

有人说：“她的演奏着重诗意和发自内心的感受。”

也有人说：“肖邦的乐曲在她手下呈现了不可再得的美。”

顾圣婴也在这个国度获得了她最宝贵的一件礼物，也是她一生中最为珍贵的礼物：“肖邦的石膏手模。”

她更加努力了，只是大多数人看不见她挥洒的汗水而已。

1962年，中国青年音乐家演出团去香港和澳门演出时，著名钢琴家周广仁曾经看到过名气背后隐藏的汗水。

周广仁曾回忆说：“我常被她的勤奋所感动，每天她练完琴，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全身湿透了。”

她的身上有着：朴实无华、谦逊努力、积极认真、优雅聪颖等等优点，却在一滩浑水中成为了“恶”。

03

1955年，顾高地被抓时留给女儿顾圣婴一句话，顾圣婴也回了一句话：“爸爸，我爱国家，也爱爸爸！”

父亲顾高地的一番话，让顾圣婴头昏、抽筋、噩梦、手臂疼痛成为常有的事，她以为：“全国六亿五千万人民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但她回复的那句话却为此让她们一家饱受折磨，当然最大的原因还是“名门望族”。

1966年9月2日晚上，傅雷夫妇上吊自杀，顾圣婴一家都看在眼里。（傅聪在国外躲过了）

在赤色潮水来临时，顾圣婴一家每天除了上班、上课外，就只有躲在家里惊悚不已。

每个人都可能会改变一个人或者一个家庭的轨迹。

1967年初，毫无表情的顾圣婴走在街上，她看见了殷承宗。之前每个人对她都避之不及，但他却对着她打了一声招呼。

殷承宗带着顾圣婴来到了自己的住所，两人也促膝长谈一整天，顾圣婴脸上浮现了久违的神色波动。

殷承宗回忆说：“那天特别冷，有零下20度吧。我们在厨房里开煤气取暖，但我们谈得很热烈，并且充满信心。她离去时，我把全套下乡用的棉衣棉裤都让她穿戴走了。”

或许一个微笑、一次握手都能成为她们一家的转机，但没有。

1967年1月31日，那天顾圣婴照常上课，但今天一切都变了。

有人在骂她，有人在推她，还有的人揪她头发、抽她耳光，她被通知“明天该你了”。

她无声的走在回家的路上，曾经一位看好她的音乐学院老教授看到了她，却没有理她。

2月1日凌晨，外面正飘着寒风酷雪，顾圣婴关上窗户打开煤气自杀，母子三人相拥一起“惨死”，骨灰无人收取未存。

据目击者称：“她面容惨白，头发塌在地上，她们在家时是相拥在一起。”

后来，医生在匆匆写完死亡鉴定报告后，遗体很快就被火化了。

顾圣婴一家拥抱在一起自杀，或许只是想要在另一个世界，体会一下久违的“温暖”吧。

顾圣婴演奏：幻想波兰舞曲（肖邦，作品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