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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丽花|年的记忆

 120035948@qq.com 2022-02-02
年的记忆
文/杨丽花

远嫁久了,习惯在另一方的水土沉浮。只有到过年的时候,长在深处的味觉、视觉记忆才会慢慢苏醒。在春节的这几天会不断翻滚、发酵。

于是,凭着记忆,在母亲与姐姐们的远程遥控下,年的味道也能呈现个七七八八。

兴致勃勃地在灶台上噼噼嘭嘭,兴致勃勃地端上桌,兴致勃勃地说着在我们那过年怎样怎样。除了儿子的赏脸,我收获了一桌的寂寞。

于是在热热闹闹年的间隙里,总有一份空白。时光行者在这空白处,用母亲炒货的沙子作画。简简单单、深深浅浅的印记,就是记忆中年的样子。

我们那的年,或是我记忆中的年,是从母亲炒货开始的。母亲在我们都还没放寒假时候就到渭田赶集买回葵花子、花生,洗净,晒干。地瓜干、豆子是自家种的晒的。粿片比较麻烦,但也最受欢迎。记得弟弟刚离家的那几年念念不忘的就是粿片。

父亲砍几把自家山上的茶籽树,放在一口废旧的大铁锅烧成草木灰做食用碱。一锅的草木灰冷却要几天,那几天我们一放学就跑到锅边,用木棍胡乱搅拌几下,冰冷的小手一会儿就暖和了,那是寒冬里一件快乐的且不需母亲唠叨的差事。

等到完全冷却,母亲用竹筛筛好几次草木灰,直到没有一点颗粒。把筛好的灰浸水,再用纱布过滤几遍。碱水才算做好。

把碱水倒到泡好的粳米里,不断搅拌后,放到蒸锅里蒸。大姐说,她小时候做粿很麻烦。蒸好的米放在石臼中,用木锤不断捶打。

我所知道的,母亲蒸好米,总是在晚上七八点后,父亲挑着整整两大箩筐到打粿的地方。昏暗的机房,弥漫着满屋的热腾腾的白气,轰鸣的机器声,大人聊天就像在吵架。我独对那吞米吐粿的庞然大物感兴趣,毕竟一年才见一次“庐山真面目”。

切粿片是很费劲的事,粿太硬了。握着冰冷的刀,寒冬腊月里从没听过父母抱怨一声。按着节令,循规蹈矩地沿着前人的脚印,看儿女们品尝美味时那甜甜的笑脸是他们最大的动力与慰藉。

我家有一包沙子,每一颗都差不多大,一颗一颗乌黑发亮。过年的时候母亲才从阁楼里拿出来。母亲说是沙子,我是过了很久才接受它是沙子的事实。为了印证它真是沙子,有好几年我从河边装了沙子回来。可总不见母亲用,她说炒货的沙子要经过细细的筛选,太大要拣出来,太小要筛掉。

家家都有这么一包传家宝,每每过年时你都能听到尖利刺耳,却又是最悦耳动听的声音。把晒干的黄粿片和和黑沙子一起放到锅里翻炒,黄粿片一直被炒烫的沙子烫呀烫呀,慢慢地越来越热,直到一片片膨胀起来,变成白色,再凉凉,装到朴实无华的瓷罐里,盖好。咬上一片,嘎嘣,好像把冬天咬了一个小口。

腊月二八二九,父亲开始挖甘蔗。秋天甘蔗成熟收割,父亲会在房前屋后或者路边寻一处适合“埋”甘蔗的地方,挖一个深坑,十岁左右的我可以在里头爬进爬出。铺上甘蔗叶子,放进甘蔗,再铺上一层甘蔗叶子,填土踩上几脚就好了。

过了一个秋天和冬天,大人有时也会忘了藏甘蔗的地方。我们就会抓住机会“颐指气使”一通。看着父亲从土里一根一根地拔出新鲜的甘蔗,我们神气十足的嘴脸就像兔子的尾巴------长不了,屁颠屁颠地扛着甘蔗就跑到到小溪里去洗。

除夕夜,哥哥姐姐们削好一脸盆甘蔗,一家人吃完年夜饭,坐到房间里吃粿片,啃甘蔗,看春晚。那些年总觉得第二天醒来,自己又长高了一截,也许是吃甘蔗的缘故吧!

据说吃甘蔗还有一个好处,牙口好,长寿。我奶奶八十多岁的时候还能吃甘蔗,爸爸甘蔗种得好,但他不爱吃,所以七十多岁就离开我们了。我希望我的老母亲过年的时候多吃甘蔗,和奶奶一样健康长寿。

心里那处空落会一直存在。我还是喜欢在厨房噼噼嘭嘭,做着这儿那儿的口味,独自进行闽赣菜系大交流,因为那是我和儿子关于年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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