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遥远的年味

每逢春节，头脑里总会情不自禁地浮现出几十年前在南方老家过年的情景，那浓浓的年味，酝酿成生命的美酒，让我心醉不已。

扫除：打扬尘·熏老鹰

大致是过小年的那一天，外婆或者母亲，会去水塘边的小竹林砍一根竹子，将剔下的竹枝连同竹梢捆成扫帚模样，用这把特殊的扫帚“打扬尘”。那时是土瓦房，烧柴火，有烟雾，日积月累，就会在椽梁瓦片上留下黑灰。有蜘蛛在高处遗留的网，蜘蛛丝也变得又黑又粗。所谓“打扬尘”就是要把这些都打扫干净。“打扬尘”时要戴草帽，围头巾，把自己保护起来。每当看到外婆或母亲这怪异的打扮，就觉得年味开始浓郁起来。这些黑尘落到地上，扫成一堆，我那时竟然想，倒掉太可惜了，能不能用来制墨呢？我上小学时是要写毛笔字的。

除了彻底打扫屋内的清洁卫生，还要打扫屋外的。用竹靶将屋前屋后的枯草、落叶之类靶成一堆一堆，点燃，烟雾袅袅升起，大人说这是“qiu老鹰”，qiu现在想来大致就是“熏”的意思。那时家家户户常常养鸡，散养，而老鹰太多，老鹰叼小鸡的事件便时常发生，于是人们想用烟雾这么一熏就把老鹰的眼给qiu瞎了，老鹰就看不见小鸡了。那时没有雾霾，“qiu老鹰”的行为我们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觉得这袅袅升起的烟雾与炊烟一样，是动人的人间烟火气息。

守岁：烤火·听故事

除夕之夜，我们会在堂屋升起火来，守岁。将一年中留下来的最粗壮的树根（最不容易劈开）放在中央，再用其他易燃的树枝、玉米胡之类引燃，一家人围坐一圈。那时，我家有9口人，外婆，父亲，母亲，姐姐，哥哥，还有几个弟弟。火旺时映照得大家都红光满面。外婆或父亲、母亲兴致来了，讲一些陈年往事；姐弟之间，也讲一些趣闻、故事，或猜几个谜语，或交换自己心爱的物件，或跑出门去放几个鞭炮……这样的时光，现在想起来也觉得温馨，心底的幸福与快乐便弥散开来。

起初，我们都信誓旦旦要守岁到初一早晨，但大年三十忙碌或疯玩了一天，夜深了，就疲倦了，就坚持不住而入睡了。只有外婆能彻夜守岁。一个久历岁月的老树根，在这个特殊的夜晚，燃烧自己，温暖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

大年初一早晨，睁开眼，枕边放着一套新衣服，一双新布鞋，这是母亲一针一线亲手做出来的。做衣服的布料，是用白布染成深青色的；做鞋的程序更为复杂，就连纳鞋底用的小麻线，都是用屋前自留地边种的麻来搓成的。母亲为我们全家每人缝制一套衣服、一双布鞋，几乎一年到头在忙农活之余都在为此忙碌，少有闲暇。看到枕边的新衣服、新布鞋的一刹那，便觉得获得了人间珍宝，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