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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师生故事】黄义苏 || 回忆我的教书生涯

 醉卧蘭亭tumvn7 2022-02-04


                    一、山村里的民办男教师

高中刚毕业,村里叫我去当民办老师,从此走上了一辈子的教师之路。三年民办老师的历程里很多事现在还历历在目,有些东西甚至影响了我的后半生。

我要去的学校叫白水洞,只有二十多户人家,离我家十几里上山路,一路上没有人烟。在我之前,大队曾经派过三个民办教师到那里办学,但都因为条件艰苦,最后不告而别了。我那时年轻,又是农家子弟,吃苦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大事。到星期天下午我便挑上一周的粮食、蔬菜、衣物等,拄上一根木棍,一个人走路返回学校。遇到天气不好,山路上云遮雾罩的,不时从远处传来不知什么鸟的怪叫声,让人心里一惊一乍。十几里上山路,要走近两个小时,往往累得一身大汗,把行李放下,天差不多就黑了。

学校很小,只有十三位学生,分为两个年级,借用农户的房子做教室。只有我一个人,既是校长,也是教师,还是炊事员,信号员。学生年龄大小不一,最大的只比我小两岁,最小的才八岁。年纪大的还要帮生产队里放牛,帮家里做家务,为了照顾他们上学,每天只能九点上课,下午四点就要放学,中午只能休息一小时。

我那时高中刚毕业,根本没有教书的经验,手上只有一本读过许多遍的前苏联教育家马卡连柯的《教育诗》。我一到学校才发现,现实和书本的情况完全不一样:我要同时上两个班的课,有的学生上课时还背着小弟弟或小妹妹,上课时有的哭,有的笑,课堂上乱得一团糟,面对这种意外,我难免手忙脚乱,课堂秩序一直不好,家长很不满意。带着这样的问题,我利用几个星期天,到外村、外乡上复式班的教师家去请教,他们告诉了我许多好方法,提了许多很好的建议。回到学校后,我按老教师提出的建议,先按年级把学生分成两组,上课时先安排一个组做练习,我讲另一个组的课,半小时以后再换过来,因此一节课就是一小时。上午上三节课,我就要连续讲三小时,虽然辛苦但看到自己的劳动有了收获,流出的汗水有了成果,心里还是十分高兴。

除了教学生识字、组词、朗读、写短文,我想更应该让学生具有自学的能力,以后即使老师不在也能看书识字,我还教会了学生学会了汉语拼音(不可想象的是,我的前几任竟然都是不认识汉语拼音的民办教师)和查字典。

在生活上我尽量地关心和爱护学生们,渐渐地也得到了他们的尊重。有一位学生家里十分贫困,夏天里只有一件衣服,穿在身上时间长了,身上的味道十分难闻,同学都不愿和他一起玩。有一天,我把自己的一件衣服给他穿上,再把他的衣服脱下来,和他一起到小河边教他洗衣服,并告诉他以后都要自己洗,后来他真的这样做到了,同学也愿意跟他一起玩了。还有一天上课时,一个女生背上的小妹妹拉了屎,弄得全身都是,那个女孩急得直哭,我急忙停下手里的事,帮她把孩子放下,又打来一盆温水,把小妹妹擦干净,换上另外的衣服。放学以后家长专门过来表示谢意。

为了活跃学校气氛,让学生全面发展,我调整了课程内容,增加了音乐、美术、体育、珠算课。从此小山村里第一次有了歌声,有了体育活动。说来好笑,我们第一次上体育课时,正在田里劳动的家长竟然放下手里的活,围在晒场边,笑眯眯地看他们的孩子做广播体操,这是我“听课”人数最多的一次“公开课”。每次上音乐课时,总有几位大嫂带着孩子在边上听,有时还情不自禁地跟着唱,对某位学生唱得不对还会毫不客气地加以“纠正”。正是她们的参与,一首《我爱北京天安门》几天之内便在小山村里家喻户晓了。生产队的老队长已五十多了,他最喜欢旁听珠算课,有一次他甚至带来一只破算盘,一边听一边打。

日子慢慢地过去,我也慢慢地喜欢上了我的学生,也慢慢地融入了白水洞人们的生活。夏天的晚饭后总有人到我这里聊天,有些人家里遇到难事也会来问问主意,虽然我的主意现在想来都很可笑。有人家娶亲嫁女还会请我坐上席,生产队开会老队长则一定要叫我读一段报纸。随着生活的充实,刚来时常常感到的生疏孤独寂寞慢慢地消失了。甚至放了寒暑假在家里还会惦记起自己的学校和学生.

那时农村生活还十分艰难,一个壮劳力一天才挣几毛钱。我一个月除了国家补贴七块钱外,还要享受最高的工分。跟在田里劳动的同龄人相比,我感到十分知足,所以我也十分珍惜这份工作。我从不请假,每个星期天下午准时到,从不推迟上课或提早下课,学生下午放学我跟随着路队,一直把学生送到家。

经过一年多的努力,学校工作逐渐走上了正规,教学质量不断提高,第二年全乡组织了一次教学质量考试,我校三年级平均分为全乡第一名。第三年暑假,在全县教育工作会议上,白水小学还被授于县“教育工作先进单位”的光荣称号。

我融入白水洞人的生活后,白水洞人也再不把我当外人。他们总是尽可能地给予我帮助,有些事至今我也难于忘怀。比如,为了解决吃菜问题,生产队专门分给我一块地,我也没有种菜的经验,除了种的时候我去了,其余时间都是他们帮我管理。那年暑假过了三十多天,我回到学校满菜园都是红辣椒,没有哪个人去动一下,那时的人就这么好。生产队长怕我在待遇上吃亏,每年底在大队开会时都为我说好话,为我争得了最高的工分标准。每次上级有人来校检查,他都把我的工作夸成一团花,弄得我自己都感到不好意思。最使我最感动的是,所有的家长对学校的工作都全力支持,学校的教室是借用的民房,从来就没有交过房租,学生的桌椅都是自己带,黑板是家长卖了柴买的,连我晚上点灯的煤油也是生产队买的。这些事都使我深深地感到了群众对学校的关爱,对知识和对教师的尊重。

在白水洞工作生活是艰苦的,但我在这艰苦的环境里却体会到了生活的乐趣,人间的真情。比如上劳动课吧,本来这些孩子天天都劳动,没有必要再安排劳动课。为了解决我的烧柴问题,一个学期还是安排了两个下午的劳动,可这两个下午却成了我们的节日。午饭后,大家早早来到学校,在上山的路上把会唱的歌都唱了一遍,中途休息和下山的路上我给他们讲《西游记》的故事。这些孩子砍柴比我快,背得比我多,一个下午砍的柴就够我烧半学期的。 那年冬天,我生病了,早上没有起来做饭,正当我准备去上课时却发现,饭早就做好了,原来是两个年龄稍大的女生无意中知道我生病了,她们便提前来到学校,帮我把饭做好。那一刻,我心里真是感到了温暖的人间真情。1973年底我收到了赣州师范的《录取通知书》,离放假还有两天。利用这两天,我把借用的东西归还了,把行李偷偷收拾好。到了最后走的那天上午,我先把《成绩报告单》发给大家,最后告诉学生们我要离开了,一开始,课堂里静静的,突然“哇”的一声,有个女生大声地哭了起来,这一开头可不得了,全体学生都大哭起来。我反复地安慰大家,反复地跟他们保证我还回来,哭声才小下来。我的学生把我送了一程又一程,直到我走到山脚下,还听到他们在山顶上齐声喊:“老师,你要早些回来啊!”我眼睛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哗哗地流了下来,一边挥手一边大声喊:“我一定再回来!”让我一直内疚的是,我没有履行自己的诺言,三十多年过去了,我再也没有到过白水洞。

                   二、楼梯岭上(赣州师范)

开学。1973年冬天,我收到了赣州师范的《录取通知书》,通知上说正月初十就要报到,很多手续马上就要去办,第一件事便是办理户口迁移,拿着通知书到大队开了证明,带上家里的户口本,再到乡里很快就办好了。春节刚过的大年初二,我准备办第二件事叫“粮油关系转移”,这事较为麻烦,需要把按每月四十斤、五个月折算为二百斤的稻谷挑到粮管所上交后才能办理。那几年我们生产队的粮食生产实在差劲,年人均稻谷只有四百斤,我把近二百斤稻谷装好后,望着家里空荡荡的谷仓想:我走后家里就只剩下这点粮食了,这半年怎么过呢?越想心里越沉重,仅有一点上学的喜悦被冲得一干二净。我和弟弟走了十几里把谷子挑到粮管所,才被告知还未上班,要到年初六才能办事,只好在街上找了户熟人,寄存了两担谷子打道回府。接下来的几天便有些紧张了,初六再次赴圩到粮管所办粮油关系转移,初七打点行装,向有关亲友告别。初八早上下着毛毛雨,我挑着行李告别了父母,从家门口的小桥上过河后,回望着雨雾中灰蒙蒙的显得日渐衰败的老家,鼻子里一酸,不由得掉下两行眼泪来。

初八下午在营前中学张升祐老师处借宿一晚,初九天还未亮便挑着行李过龙下、翻桃岭埂,到乌约坐上客班船,坐到陡水后再换班车到上犹,到县教育局盖了个什么章,下午买好了第二天到赣州的车票,当晚在上犹住宿。

初十上午九点多,客车到了赣州,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在潇潇的春雨中,我站在赣州汽车站(现约文明路口)门口打量着这个城市:车站门口的广场上,挤满了一大片用雨布搭建的棚屋,雨布下便是出售各种物品的摊位,显得十分杂乱,地下是黑乎乎的泥浆,叫人无处下脚,空气中充斥着呛人的煤烟味,一阵一阵的叫卖声、喇叭声直往耳朵里钻……这就是赣州市给我糟糕的第一印象。好在没等多久,学校接迎新生的客车便到了,是一辆可以坐三十多人的大客车,过道上堆满了食堂采购的蔬菜,有两块整扇的猪肉堆放在最上面,乘客只有两人,出了城市后,往上经803厂、五里亭、吉埠、楼梯岭等地,很快便到了学校。

1974年初的赣州师范校园给我的第一印象十分不好,它原来是“煤炭建设工程处”的一个工地,不知为什么下了马,改为文革后期赣州师范的新址。只有一幢曾作仓库用的四合院,两个车间厂房(其中一栋改作食堂),十几栋作为职工宿舍的平房,整个校区没有一棵树,地面全是一踩没过鞋面的黄泥浆地,除了校门口两根砖砌的光秃柱上有块校牌外,没有任何与教育有关的设施。找到办公的地方,见了班主任,我上交了各种证件,填写了有关表格,领到了一个月的饭菜票,算是报了到,再找到宿舍,床位上己贴好了姓名,这才算安顿了下来。接下来的两个星期,也没有上课,天天组织大家参加劳动:平整主干道、挖树坑、把车间改成教室……正是春天多雨季节,每天劳动回来,脚上穿的解放鞋都糊满了黄泥,甩都甩不掉,幸好我们的钟春斌班长,晚上睡觉前一双双地替我们刷干净鞋子晾好(真正地难为他了)。待稍微晴了一些,我赶快到附近的沙石镇集市上去买了一双半筒靴,才应付了在赣州师范两年的雨季。

开门办学。赣州师范19742月入学的学生很少,只招了五个班,我们这个班50人来自赣州地区河西片十县一市(赣州市、赣县、南康、上犹、崇义、大余、安远、信丰、龙南、全南、定南),上犹只有钟正荷、孔庆权和我三人,其它四个班则来自鄱阳湖边的“江西生产建设兵团”(主要是上海、南昌的知青),因这届学生将在1975年冬毕业,所以叫“751班”,其它班名以此类推。文革时的学校,少不了“开门办学”:组织“学工”,到工厂去参加一些简单劳动;“学农”到农村去帮插秧收割;“学军”搞军训、搞拉练等。印象最深刻的是755月的那次“拉练”。我们班的目的地是东南方向赣县大埠乡,离学校约有80里,中间隔了一座峰山,从学校一出发天上便开始下雨,我们几十个人撑着伞、背着行李,沿着山脚下的一条小路一步一步往上爬,山很高也很陡,最恼人的是雨下个不停,裤子以下全湿了,中午时分终于到达山顶,雾茫茫地也看不远。吃过带来的干粮当午饭后开始下山,淋过雨的山路象油一样滑,不知多少人在路上摔了跤,下午五时多总算到达了大埠乡政府驻地,住下后我脱下脚上的鞋才知道脚腕己变肿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天气放晴了,背上行李继续出发,我们这个小组的教学实习地还在往北约二十公里外的“白石小学”。年轻人能吃苦,干劲足兴致高,又是“男女搭配,走路不累”,电影《青松岭》刚刚放过,插曲大家很快便无师自通,一路上“长鞭哎那个一呀甩吔啪啪地响哎,哎哎海依呀,赶着那个大车出了庄哦哎海呀……”,一路上不知唱了多少遍,弄得在地里劳作的乡亲们都停下手中的功夫向我们张望着,心里肯定想着:哪里又来了一伙下乡的文工团的年青疯子?

在白石小学实习一周的日子过得很充实:每人上了一节“亮相课”,业余时间搞了两场球赛,晚上还去参加当地的“农民扫盲夜校”,临走还与白石小学的师生们举办了一场联欢会(应该承认他们表演的节目比我们的更精彩)。在这一周里,白石小学的领导、老师和同学们对我们这些初出茅庐的学生给予了最大的支持和理解,相处得十分融洽,尤其总务处管伙食的老师(忘记名字了),想尽办法买来鱼、肉为我们改善伙食,每天的菜肴基本上没有重样过。一周后,当我们登上顺流而下返回赣州的渡船时,望着不远处的白石小学校园,心里竟有一丝恋恋不舍的感觉。


三、飞凤山下

第一次当上了中学语文教师

19775月初的一天,县文教局蓝开谱副局长找到我:“小黄,你准备一下,明天到上犹中学去报到,他们那里有位代课的语文老师招工走了,你去临时顶一下班。”那时的人很守纪律,领导的话就是命令,一切照办就是,没有什么价钱可讲。不过我心里很有些发怵,生怕胜任不了工作。我读师范前只当过两年半民办教师,师范两年学的是小学教育,毕业后分到上犹教师进修学校后,马上又下乡参加“路线教育工作队”一年多,半年前才回到单位,只负责农村扫除文盲这一块,根本与中学教育不搭界。事已至此也没回头路可走。第二天是星期四,我带上自己简单的行李,到学校找吉同远校长报到,找总务处温有辉(曾艾球主任一年后才调过来)安排好住处,找教导处蔡圣礼领取教学用品,再到教学楼一楼语文教研组找到组长吴尧华老师细谈,他告诉我要接手的是初二(1)、(2)两个毕业班(那时的初中实行两年制)的语文课,兼二(2)班的副班主任(正班主任是张章生老师),下周一开始便要正式上课……。讲了一大堆,我也没记住多少,一门心思在考虑:初中语文老师该怎么当?下周一要开始的课文《孔乙己》该怎么讲?在此之前应该怎么样备课?这些我心中都没有底,昏头昏脑地从办公室出来一直也理不清头绪。下午我看见有些老师拿个凳子去听课,心想这不正好是个学习的好机会吗,先去看看其它老师怎么上课吧!接下来的两天(那时的星期六上午要正常上班),我征得教务处的同意,每节都去听课。到了星期六,我又把吴尧华老师的备课本借了来,才知道中学语文备课要包括:写作背景、作者简介、中心思想、段落大意、字词笺释、人物刻画……一大堆东西,有些东西我自己也还不太理解,只能依葫芦画瓢先抄下来,以后有时间再弄清楚,忙了一两天,总算准备妥当,真正地走上讲台,勉强地当上了一位中学的语文老师,好在是五月份接替的工作,七月初便放了假,有老教师在把舵,两个多月里坚持了下来,没出什么大差错。

只不过有两件事闹了笑话,至今印象深刻:第一件事,上班没几天,我正在办公室备课,我那时年轻,个子瘦小,因工资少,穿着也很随便,一位老教师进到办公室来见到我便大声指责:“你是哪个班的?上课这么久了还不到教室里去?快走快走!”吴尧华老师连忙站起来打圆场:“他是从县教师进修学校新调来的小黄老师,上初二语文的。”那位老师显得非常意外,连忙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搞错了!”我也连忙说“没事没事。”类似的事一直到参加了一次全体教师会议让大家都认识了我以后,才再没出现这种尴尬的问题。第二件事是批改作文,一位同学在其作文本上写下这样一句话:“农民伯伯孔起屎忽洒到也”,我怎么也猜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正好那天孔宪忠副校长在我们办公室,我便冒昧把向他请教这句话怎么理解,他想了想说:“现在的学生学业水平还不大行,表达方式有限,据我理解,这个句子他想表达的是'农民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意思。'孔起屎忽洒到夜’是句大白话,又写错了字,'晒’写成了'洒’,'夜’写成了'也’。”他这样一分析,我觉得很有道理,但也笑了半天。

第一次参加班干部会议

我除了上两班语文课外,还担任初二(2)的副班主任,当然要参加班干部会议,不过正班主任是张章生老师,我不需要操心很多事,只要把我负责的这一块做好便行。这次班干部会召开是在六月底的一天,会议内容主要是两项:一、马上就毕业了,考试结束以后要举行一个全班同学参加的座谈会,讨论一下会议程序;另外班上还留有一些班费,买什么毕业纪念品提出个方案。这件事很快便作出了决定。第二项:学校安排班上在备田种了一块约二亩的农田,七月份放假后要学生返校参加早稻收割。这个事比较麻烦,主要是到时很多同学都己毕业离开,又要返校搞劳动,思想上有些想不通。不过在强调了纪律观念以后,特别是很多人想到下学期将要升到本校高中部就读这一点,也就勉强通过了决定,会上还要我担任早稻收割的“技术指导”,这点我完全同意。

第一次当上团委书记

转眼到了1977年的8月份,校党支部书记找我谈话:“学校原团委负责人杨人长是代课老师,下学期将到梅水工作,你要把学校团委的工作接过来。”开学了,如何当一个学校的团委书记?学校没教过,书本上也没有现成的答案,只能一边做一边摸索。

我接手的第一件事,是前任杨老师交给我的一迭未通过的《入团志愿书》,约有四十多份,这些人为什么没有批准入团?是我想弄清楚的第一个问题。想来想去,没有更好的办法,还是听听当事人的意见吧。利用一个星期六下午,我把这四十多个人找到一起开了个座谈会,没有想到座谈会开得十分热闹,谈到“什么原因团支部未通过”的问题时,有个学生忿忿不平,说他那个班的团支书“一心只顾自己埋头读书,发展团员的事根本不管”,另一位学生则说“曾经与班团支书为了一件小事吵过一架,他现在不理我”还有的“班上团支书转学走了,现在班上没有团支书”,还有个人“喜欢穿好看一点的衣服,班上的团员看不惯”……。1977年是“文革”刚刚结束后的第一年,人们的思想还未随着时代的发展而进步,仍在一些枝节问题上纠缠不休,所以导致了一些看似简单的事情不好解决。我想,这四十多个人多数是高中毕业班的学生,在校学习期间解决入团问题对以后的发展意义重大,现在所反映的都不是原则问题,应该从发展的眼光把事情解决好。座谈会后我主动找有关班主任交流看法,争取了有关班主任的支持,又做各班团支书和团员的工作,对无团支部书记的班则召开团员大会,民主选举新的团支书。半年后,这四十多个人基本上都加入了团组织。

接手后的第二件事,是解决一位团员犯错误后要不要处分的问题,这个事情解决起来比较麻烦。这位同学家庭比较贫困,一念之下偷了同学东西,团支部讨论要给这个同学处分。团纪处分是要记入档案的,如这样处理的话,以后这位同学的发展将要受到很大的影响。我个人考虑,这位同学以前一直表现都很好,努力学习,积极向上,肯帮助人,本质是好的,虽然一时做下了错事,但已深刻认识错误,有悔改决心,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只宜作写出深刻检讨存档,不作组织处理为宜。但现团支部又已上报要求做组织处理怎么办?我想了个冷处理的办法:这个学期已临近结束,以对团员作组织处理要报上级团组织核准”为理由拖延一下,实际我并没有把材料上报,检讨书也一直存在我个人手上。三年多后,我趁自己工作调动时清理抽屉,连同手上历年来学生交上来的几十份《检讨书》,包括什么私自外出学校的、打架斗殴的、偷摘学校水果的、同学之间早恋的……全部扔到垃圾池里一把火烧掉了。

第一次担任高考的监考老师

1977年冬,党中央发出了文革后“恢复高考”的通知,这无疑是在学校里、社会上扔下了一颗重磅炸弹,上犹中学的老教师们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高中毕业班当时最大的问题是没有教材,全靠老教师根据自己的经验编写复习资料,初稿编出后,由我负责送到县城有打字机的各局室去打出印刷蜡纸,取回来后连夜印刷下发,那段时间我天天忙着在学校至各局的打印室之间来回奔波,好在年轻干劲大,有时很晚了也要外出取稿,取回来又帮忙推油印机滚筒,往往要到晚上十一、二点才能休息。正式高考的前几天,我得到通知要担任监考员,那年的高考考生特别多,大约有五千人,分上犹中学、城区小学两个考点,很多考生比我的年纪都要大。刚刚恢复高考,许多方法和制度都不是十分完善,考试时要求学生把准考证号和姓名写在左上角里,由监考老师折几下后,再用装订机订好,(这种落后的“糊名”方法现在早就不用了,想一想试卷改好后登分人员要一一拆开这些装书钉就是一项大工程)。面对许多的考生,联想到自己在1973年参加“工农兵”推荐考试时,虽然没有被“推荐”上大学,而是“推荐”上了师范,也算是幸运者了,我自己能为考生服务而感到自豪。在监考的几天里,我特意找了双布鞋穿上,除了要装订那一次,尽量不在教室里走动,对考生提出的要求只要不违反《考试规则》的都尽量满足(那时考生可自带茶杯,监考老师可为考生加水等)。时间过去了这么久,第一次当监考老师的经历还在我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第一次写稿和投稿

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后,我们县的陡水镇出了一位烈士叫陈启海,县里宣传部门准备搞一篇长篇文章好好宣传一下。因陈启海是上犹中学毕业生,毕业后又在学校里当了两年代课老师,而后才去当兵的,县里指示上犹中学要写一篇《陈启海在上犹中学的日子里》文章上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学校决定要由我来执笔写,我到上犹中学工作前,陈启海早己当兵走了,我对他的事一点也不了解。好在校长叶庆润对这事很重视,专门把行政干部、与陈启海一起共过事的老师召集起来开了个座谈会,记得出席会议的人还较多:钟丰登、陈皆跃、袁世民、王绣荣、沈向荣、龙昌裙、赖华志、张章生、谢从镇、肖声有、毛宗杰、马学敏、周剑、卢和谦、蒋家枢……座谈会开了一下午,我担任记录。接下来的三、四天,我根据大家的回忆写成了三个段落《他就读时是位好学生》、《他任教时是位好老师》、《他当班主任是学生的知心人》,稿子交学校审议后认为不错,只做了少量修改便上交了。过了几天我在广播喇叭里第一次听到了自己署名的稿件,心里十分高兴,毕竟这是自己的第一篇作品被县广播站采用播出。

第一次的工作调动

1977年,我到上犹中学任教是没有调动文件的,当时口头通知是五月份作临时借用,七月份要返回原单位。但七月份学校放了假,县文教局却没通知我回去,我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留了下来,整整工作了四年。

1981年夏,农村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大集体的生产队已经解散,实行了“家庭承包责任制”。家里分到了一份责任田,我爱人在家带着两岁的儿子,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又要下地干活,实在吃不消。我那时月工资不到四十,除去伙食费,一月剩下不了多少钱,加上当时上犹到营前的交通极其不便,每天只开一趟经寺下到营前的班车,购票十分不易;而从陡水或窑下坐船到营前,又受水位影响要走很长的路,思来想去还是要求调营前工作好。当时的县教育局长是我的老师黄义仑先生(曾任营前中学校长),我直接向他提出要求后,他表示理解,他提出两个方案让我选:一是到平富中学去任校长,二是到营前中学去任团委书记。我对搞行政心底里不愿意,就对他说,我到营前中学去吧,没想到一去营前中学就连续工作了三十二年直到退休。

回想我在上犹中学的四年里,向老教师们学习到了班级管理、教学管理的经验和方法,使我一到营前中学便能从班主任顺利做起,而后教研组长、年级组长、教务主任、办公室主任、副校长……一路做下来,没有遇到很大的困难,除了领导的赏识、同事的支持以外,与在上犹中学工作时打下的基础是分不开的。在上犹中学工作的四年里,我经历了很多的第一次,使我受到了锻炼,学到了知识,掌握了技能,是我真正的人生起点站。

作者简介:
黄义苏,男,1953年10月生,1975年毕业于江西省赣州师范学校,江西省赣州市上犹县营前中学退休教师,爱好读书、摄影、旅游、写作,作品曾发表于《今朝》、《赣南日报》等,曾获得“赣州市优秀教师”、“上犹县十佳教师”。2013年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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