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筱露 藏冬 每年冬至之后,虽然是南方,但成都的天气通常会迎来一次明显的降温。这时节一到,即使把厚厚的羽绒服、毛线帽加身,露出来的指尖儿、鼻头仍然凉沁沁的。不久前冬至羊汤狂欢所带来的温补,过不了几天就泄了劲儿。 成日在家中蹲守着油汀,虽然表皮烤暖了,仍然觉得从腹中冒出阵阵寒气。搓搓手,不然,炕点土豆来吃吧。 油锅里几坨土豆滋啦滋啦响,用声音表达着自己正在发生“质”的改变。而香气的刺激已经让守在灶边的人连连吞咽唾液。 炕土豆时,就是将燃气灶的火力开至最小,仍嫌猛。持筷反复翻面的时候,土豆贴锅的一面逐渐金黄,一不小心就跟其他几面差几个色度。 手头上忙忙碌碌,心思却飘荡至早几年常去青城山登山的时光。 清幽山路边,山里姑娘、媳妇支起的明火炉子上,黑色铁板温着金灿灿、圆乎乎的洋芋蛋蛋。 这些个头小小,上不得席桌的小土豆,经过长时间烘炸,外皮已变得颜色焦黄,散发诱人香气。 登山人气喘吁吁,情不自禁停下疲惫的脚步,短暂流连在炕洋芋摊摊前。 打个尖儿,闲聊几句。 一份炕洋芋,一苞煮玉米,一根腊排骨,吞下肚,又有了攀登的勇气,缓缓向上而行。 走远了,下一波歇脚的游客又围住了山路边的小摊摊。 青城后山的炕洋芋,是我记忆里最香的洋芋了。 刚出锅的土豆片,撒点海椒面面,焦黄橙红,让人食欲大增。吃的时候,感觉自己像入冬前藏起食物,入冬后悄悄在洞里咀嚼的小松鼠。 寒冷的冬季,人们也开始默默地摄取碳水、蛋白。 在冬天藏起来,过了三九、四九,就是开春,猫好,千万别感冒! 惦念 三个月前,老爸交给我一盆小文竹。 “早晚喷喷水,阴凉处养着。”他交待道。 言听计从,且搜罗文竹种植资料学习。万幸的是,小竹经过两波发新,长势活波喜人。 昨日与父母相约玩耍,老爸一见换了陶盆颜值增色的小竹,顿时喜悦。 缓缓道出文竹来历。 原来不是我以为的,老爸家里所养文竹分株,却是未曾谋面过老爸的友人——一位伯伯,家里文竹开花生籽,繁育出来的小苗苗,赠予老友。 “前两日,还问起所赠文竹状况如何呢!” 幸而,我接手的小竹长得既清秀又皮实。 暗暗庆幸。 “那你快拍个照片,让伯伯看看。以慰惦念。” 出太阳的冬日,一个人去吃心心念念的攀枝花羊肉米线。撞上晌午热烈的太阳,心理上重温了一下许多年前那些无须袄子的暖冬时光。 粗米线、烧椒酱、辣椒酱、烘海椒、小米辣碎碎,基础汤料自调口味,已经像极了攀枝花本地。只是,碗里薄薄的几片羊肉,与攀枝花本地盐边山羊肉相较,吃不出终日在山谷爬坡上坎山羊的雄健野气,较之多了几分“柴”,而少了几分肉质上的细腻绵软。 我叹息了一下,无奈望天。 一架银白色的飞机正穿过楼与楼之间的蓝天,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心心念念的,哪里是哪一种食物呢?! 心心念念的,其实只不过是那些岁月里经过的生活罢了。 经过我们生活的人、物,活生生的,难免惦念。 愿我们的所念,都好。 化妆 也是冬天,室外阴冷,在温室慢慢拾些女红消磨时光。 几片原色亚麻粗布,靛蓝、白线绣几只逢春猫咪,再用一股红丝线标记小小福字。我已有了一组式样相近,冬季节气茶杯垫。 春季这六块茶垫是专门制给她的,分别是立春、雨水、惊蛰、春分、清明和谷雨。虽然手工有些粗糙,但我就是知道,她会喜欢。 她,自幼娇憨可爱,明眸善睐,极美。 与她,相识久远。 人生倘若是春夏秋冬四季,我俩相识在最开头的春季。孩提相伴至豆蔻,忙过了考学、就业、成家、生子,得了闲喘口气的功夫,仍然找到机会就碰头细语。 与情绪低落的我一同出游,同宿同食。 除了默契,还有趣事儿。 一早起来,于林林总总美容用品中依次为我扮美。 她絮絮念:“女人呢,还是要取悦自己,精致点。过来,上妆。” “先用浅棕眼影大面积打色。” 我乖乖闭眼。 “再用高光在眉下提亮……然后深的大地色抹在睁开眼皮的折处……” 我猛地睁眼,哪里有什么褶皱处! 哈哈哈,是很单很单的单眼皮呀。 这场大笑,倒是治愈了低落。 后来,涂眼影时,就想起她举着眉刷时的那一刻茫然,老是对镜自笑。 不过,再有机会一同妆容的话,她肯定不会再困惑了。 因为皱纹,我居然慢慢拥有了双眼皮。 岁月流逝,快乐中也伴随着拒绝不了的自然规律……呜呼哀哉。 冬天的花儿 在网上买鲜花,其实价格要比花店更加实惠,还可多识一些本地没有的插花品类。 但是这次拆开从江苏发来的梅花鲜切时,看见枝条上的花苞比米粒略胖一丢丢。 其实就已意兴阑珊了,揣摩着,能开花么? 寻了个瓶儿灌水,把大枝儿胡乱插瓶。有两枝儿特别矮小,单独捧进暖烘烘的卧室。 两截儿枯枝,虽然摆在床头柜,但少有眼色停留其上。 眨眼十天,三九第四日。 晨起先自被窝探出胳膊,抻了个长长的懒腰。 回身儿“啪嗒”打开床灯,就有几朵白梅蓦地闯进眼,青枝、白瓣儿、黄蕊,花儿小小一粒,素淡得似乎不带一丝儿尘间香气。 连带着让人觉得为了护肤涂抹在手上、脸上的露啊霜啊,气息俗艳了起来。 连忙起身,却不忍造次。 净手、洁面,洗漱完毕才敢端起插花小瓶细细端详。 因外表羸弱而不被寄予希望的鲜切花,才不屑于理睬旁人的想法。只管拼命汲取水分、养分,经过每一天微乎其微的慢慢成长,终于在一夜之间绽放。 这似乎才是对待生命的正确态度,去他娘的别人怎么想,只管完成自我的历程。带着最微薄的行李,和最丰盛的自己在世间流浪。 在一个地方住得久了,就晓得哪条街在什么时间,哪一家要出摊摊卖哪一种时令鲜货。 笃定地出门儿偶遇腊梅摊摊。 果然,小货车拉着一货厢的腊梅花,大清早候着买香人。 这种笃定,是在这座城的二十四年间慢慢积累,并愈来愈清晰感受到的熟悉和安全感。 安家的这份安稳,让从此异乡是故乡这句话,说出口也不似从前,总带有几分凄凉,而是平添了温情。 原来那些平凡忙碌,不知所以然的日子,都变成了向下扎的根,稳稳的牢牢的,与这个地方紧密相接血肉相连。 而偶遇,又在日常中凭空添了几分悸动。 一早,就看见手机推送了一段话,还挺喜欢。 “生活本就平淡如水 放一点盐它就是咸的 放一点糖它就是甜的 想调成什么味 全凭自己 ” 所以今天,是笃定里加一点点悸动,不过总的来说,是香的,腊梅真香。 你若盛开,清风自来。 迫不及待,接连邀人赏花。 赏花赏花,把感知到的美好都捧给你。 就像你对我做的一样。 家事 《豌豆苗》 今冬刚上市的豌豆苗价格特别贵,不如自己学着种一种。 买回两斤麻豌豆做种苗的时候,没想到这些丑丑的豆豆,仅靠喝风饮露能呈现如此碧绿的一片豌豆尖。 李先生对我的家庭种植行为,采取不干涉、不期待、不负责的态度。 他看我忙忙碌碌的发豆、遮阴、添水,白天屋外、夜晚屋里的挪腾。 有一丢丢好奇,不多,只有一丢丢。 “能长大么?!是豆苗?” “不不,是豌豆尖,叶叶。可以下面条那种。” 我很坚定。 今日温度只有4℃,极寒。 窝在家中不想动。 “家里还有肉臊子,做点杂酱面吃?” “嗯。” 他抬头,看向阳台上正接受白天光照的豆尖。 “还可以下点豌豆颠颠……” 我五公分高的豌豆尖,被李先生早早地惦记上了。 “行吧,剪一点。” “太密,正好疏苗。” “你要隔一棵剪一棵,就均匀了。” “不,我就不。” 惦记我的小苗也就算了,居然还指挥我的工作。 《像谁?!》 年底终于从租房回自家,去踩树下厚厚的落叶。 我踩着满地落叶来回踱步。 “嚓嚓嚓,咔咔咔,嚓嚓,咔咔,嚓咔嚓咔……” 李先生探出头来。 “你以为你是秋天的公主啊?踩着金光来回跑。” 不啊,不啊。 我像潜进后院的罗密欧,你像阳台上私会爱人的朱丽叶! 哈哈哈哈哈~~ 《我不是小狗》 李先生睡前刷小视频,外放阵阵惹人烦躁。 我拿着无线耳机哄他,快点戴上耳机。 世界终于安静。 一会儿,我想起一件事,同他讲话。 李先生摘了耳机 ,才听得到。 世界复安静。 不一会儿,又想到明日安排,又跟他说话。 李先生听不到。 我:“啊?啊?啊?!” 反复摘机的李先生终于郁闷。 “你让我戴耳机,你又跟我说话!” “好好好,不说了。” 他满脸不信。 “再说我是小狗。” 我息事宁人。 重要新闻!!可是不能说话。 于是我凑过去,摇摇手,把手机递到李先生面前,看新闻。 阅毕。 用手语道:“我,没说话。不算小狗。” 不堪忍受的李先生,睡了,于是枕边呼声阵阵。 《育苗路上的“杀手”》 养了二十年儿子,自以为对男孩子这种生物的破坏力和杀伤力深有体会。 刚刚发现,没有最强只有更强。 小李同学归家第一天,收拾带回来的各色物品。 完毕,来帮厨。 趁空档,带他认识新插的雪柳,刚栽的腊梅…… “腊梅开花了,香不香?” “香!” “哦哦,不能忘了看这个,豌豆颠儿自由。” 我给他看随吃随采,种植盆里的豌豆尖。 “厨房焯着花菜,我去看看。你一会儿拿小喷壶把新发的麻豌豆喷喷水。” 我指给他看墙角养殖盆里盖纸遮光的四盆麻豌豆。 “好好好。” 小李同学满口应承。 没等花菜捞完,小李来扯回销: “妈,喷完了哈!” 我一愣,这么快? “你拿哪个喷壶喷的?” “就柜上那个蓝嘴儿的喷壶啊~” 坏了,小李拿喷药壶喷了豆豆。 “喷了几个?” 小李同学一副察觉出错儿的小表情,“一……个?” “那壶是灭虫药,不能要了,快丢!” “四个,四个,都喷了!” 哦豁,我的豌豆“田”团灭了。 我深受打击,一时呆住不知道说啥。 小李同学赶紧抱抱,生怕下一刻老妈就晕过去,哈哈哈。 扔了豆子,我俩闷头冲洗盆。 心有不忍,安慰他: “没事没事,做事的人才会犯错呢,不出错的那是不做事的人。再说,也怪妈妈没交待清楚。” 小李同学笑嘻嘻地: “嗯,起码下次我知道用哪个小喷壶了。“ “再说,也没等到吃的时候咱们才知道喷错水了。” 就是,就是。 李先生回家,听闻此事。 离间道:“放假妈见打周期,一般五天以上,今天第一天,安~全。” 小李同学听了哈哈笑: “不!我就不!今天我还就要破个纪录!!” 啥?你要破纪录?! 好,为娘的成全你! 我举着拳头追过去,追得小李满屋跑。 哎呀,其实我又打不痛你,你跑什么跑~~ 欸~可惜了我的四盆麻豌豆。 《拥衾闲聊》 一、新衣服 “啊~~袜子漏了一个洞!” 我翘起脚看到袜跟儿上的小洞。 “不要了!” 李先生在一旁插话。 “不要了!!”我突然激动起来,“扔掉,扔掉~~” “明天去买新衣服!!” 李先生一脸懵,“同学,袜子坏关衣服啥事儿?” 二、拆台谁在行? 京东凑单买进一沓沓宣纸“米字格”,美滋滋。 开始写字。 挑两个间架结构还行的,嘚瑟。 李先生蓄力片刻,飞刀过来:“笔画力道、流畅度还不行。” 嗯,我点头称是。 他沾沾自喜,“咱虽然写不好但还是看得出来门路滴~~” “就是~~”我拉长声调。 “就像你唱歌跑调可是别人跑调你听得出来一样哈。” 啊?!! 《半杯水的温柔》 天凉了,在寝室放了暖水瓶。 水瓶特别保温,晨起喝第一杯水总是烫嘴。 于是睡前特意在水杯晾半杯水,这样,起得早的人喝水就刚刚好。 李先生虽然已然开始放假,仍然是起得早的那个。 黑暗中我听得他悉悉索索掀被子,“沓沓沓”走到屋角的杂物架边,“哗啦啦”倒满一杯水,再“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汩汩汩”,倒水的声音又响起,不偏不倚,刚刚好半杯水。 睡前晾的半杯水,是我的温柔。 晨起晾的半杯水,是李先生的温柔。 《表叔》 新年,家人有约。 见总角稚童,小表侄。 直呼:“表叔,表叔。”言毕嬉笑跑开。 纷纷落座寒暄,忽地一声尖尖细细的童语: “表叔为啥子不戴表吔?!!” 满堂哄笑。 不仅表叔不戴表,表婶也没戴表。 那么表哥在哪里?表哥有没有戴表?! 哈哈哈哈哈哈。 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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