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雪落江州

​

农历虎年的第一场雪，比想象中来得更猛烈一些。

凌晨时分，雪花从天而降，纷纷扬扬，飘飘洒洒，落在树木间，落在草丛里，落在长江边，落在九江大地上。

一下雪，九江就成了江州。

思绪，就这样被雪花拉回到千年以前。

唐元和十年（公元815年）冬天，白居易离开京师，来到九江任职，以江州司马的身份在此谪居了四年。

江州的雪，给白居易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在这里，他不仅写就了千古名篇《琵琶行》，还留下两首脍炙人口的雪诗。

第一首，是元和十一年写就的《夜雪》。这一年，白居易45岁。

已讶衾枕冷，复见窗户明。

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孤独冬夜，夜深难眠。诗人感觉到被子和枕头变冷了，一会儿又看到窗户变得明亮了起来。辗转之中，诗人感知，随着夜深，雪越来越大，不时听到竹子折断的声音。

一场纷纷扬扬的夜雪，被白居易写得可闻可见。短短四句，诗虽短小，却融合了触觉、视觉、感觉、听觉，给人们留下许多遐想和思索。

​

在众多写雪诗作中，白居易这首《夜雪》无疑非常特别。它既没有色彩的刻画，也不作姿态的描摹，乍看毫不起眼，读起来也略显平淡，但仔细品味之后，却能感受到无穷的韵味，凝重而古朴，清新而淡雅。

江州的雪，似乎是通人性的精灵，映衬着白居易当时的心情。

第二首，是元和十二年写的《问刘十九》。

绿蚁新醅酒， 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 能饮一杯无？

新酿的酒，颜色微绿，望之如蚁——新酒已经酿就，红泥的小火炉闪烁着诱人的火焰。傍晚时分，天暗云厚，冬雪将至。我的好友刘十九，你能不能来和我共饮一杯？

这是白居易在江州待的第三年了。京城消息渐稀，洛阳亲友少有信息来往。在这个寒冷欲雪的冬夜，白居易写下二十字的邀请函，命人快马送给好友六十九，期待能举杯畅饮把酒言欢。

“能饮一杯无？”既是问，又是答。绿蚁，红泥，白雪，黑夜，色彩斑斓的舌尖诱惑，演绎成了真挚的友情邀约，谁能抵挡得住？冷夜，因为友情，而变得温暖而动人。

生活中惬心的一幕经过充分酝酿，已准备就绪，只待给它徐徐拉开帷布了。

我想，给友人备下的酒，当然是可以使人感到醉意的。但这首诗本身，比酒还要醇浓，更容易让人酩酊大醉。


唐元和年间的雪，洁白了大千世界，也璀璨了白居易的生命。

雪落江州，仿佛有无数的精灵穿越而来，向我们诉说着红尘中的爱与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