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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星 | 最喜过年新衣裳

 圆角望 2022-0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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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的庇护,让我们年年有新衣穿,有压岁钱拿。家人闲聊:我们的年年新,是父母十个手指头苦出来的。
  
一进腊月,父母就上芦苇滩剐芦柴,天冷得手都伸不出,撑船的竹篙子从水里一拖上来,立即裹上一层薄冰,父亲的耳朵、母亲的脸颊都有冻疮。芦柴割回来更是日夜不停,父亲摇麻绳,母亲编芦帘子,四米长两米宽的芦柴帘子,八毛钱一张,是用麻绳把芦苇一根一根编起来的,母亲终日从编帘竿这头赶到那头,我们睡了她在赶,我们醒来她还在赶。这就是我们置办新衣的来源。
  
裁缝毛师娘,住在我们家北边,隔一条小河。她既是缝纫工,也是乡村服装设计大师。她家里裁衣服熨衣服的大案板上放了几本泛了黄卷了角的时装杂志。大上海流行的服装样式,她捣鼓捣鼓,也能做个大差不离的样儿出来。全村的女人都喜欢她,佩服她。
  
一进腊月,毛师娘家就下不去脚,桌上到处都是布料,半成品、成品挂在头顶,挨挨挤挤。毛师娘和她徒弟已经几宿不睡,睡也是眯一会儿,眼睛熬得兔子一样。看见岁尾年关来人夹着布料进门,都没力气招呼。我奇怪的是,不论布料什么时候送到毛师娘手上,年初一都能保证新衣裳上身。在少年的我心目中,这简直太神奇了。
  
我记得最深的一件过年衣裳,那是一件我到现在也说不出的样式,完全是毛师娘为我私人订制。那时候已经流行滑雪衫,父母用手上的裂口、身上的汗水,为我换了一件,红色的,喜气洋洋。我是同伴中第一个穿上滑雪衫的。很稀罕,特别珍惜。滑雪衫没放寒假就穿上了。快过年的时候,母亲说还要做个罩衣,加在滑雪衫外面护脏。她为我选的是一块色彩鲜艳的仿绸,毛师娘也说好看。母亲习惯把自认为好的又舍不得穿的穿到我身上。毛师娘按她心里的设计裁剪,立领、领尖渐圆,黑鞋带盘的琵琶扣,左右相扣,一共十只,显眼得很。琵琶扣也是那年流行的。这衣服上的琵琶扣还是毛师娘教了我自己盘的,她实在太忙了,而我又想大年初一早上能穿上新衣裳。我至今还保留这门手艺。这么一件新衣服,套在我的滑雪衫上,欢欢快快地去一家又一家拜年,追着玩麒麟的队伍从前庄到后舍。翻看相片,被当年的傻相逗笑不停,那是年留在记忆里的模样。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我和你们一样习惯买成品衣过年。为买新衣漫长攒钱,为做新衣求裁缝,穿上新衣神采奕奕的情景都没有了,没有毛师娘做的新衣,年的味道也就淡了。
  
我们的日子过着过着就容易潦草敷衍。便捷不应该是省略,而是更可充沛地去润泽日子里的山山水水、沟沟坎坎。从明天起,认真生活。再回首,我是多么感念父母辛劳之余不忘护佑我们的那些缱绻爱意。那些爱,一直在,那么浓,只是我们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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