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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日报》2022年02月12日 B03版
□沈慧瑛 2016年秋，顾笃璜先生向苏州档案馆捐赠了一批清代民国名人手札。这批信札一部分为过云楼友朋信札，一部分为过云楼藏苏州贵潘亲友信札。因过云楼顾氏友朋书信中，吴云致顾文彬父子书信最多，故单独出版，即《吴云信札》，其余则合集为《过云楼友朋信札》。潘氏书信经过一年多的整理点校，由古吴轩出版社出版《贵潘友朋信札》，此书荣获第三届江苏省新闻出版政府奖提名奖和2021年中国美书装帧设计铜奖。上述三部信札出版后，颇受学界欢迎，为研究苏州名门望族顾氏、潘氏提供了翔实史料。 《过云楼友朋信札》收录了顾文彬、顾承、顾麟士、顾则久、顾则奂等四代人亲友、同僚之间的书信145通，涉及胡林翼、吴云、李鸿裔、俞樾、顾沄、陆恢、费念慈、冒广生、吴郁生、杨守敬、傅增湘、汪锺霖等58位朝廷官员、书画大家、文化学者，起止时间为清咸丰年间至上世纪五十年代，收信者以顾麟士居多。这些书信如雪片从全国各地飞向过云楼，如今编印成册，犹如一次过云楼友朋集会。顾文彬对孙辈的教育，除了以科举为目的的传统教育外，特别注重书画教育，希望后人在这方面都有一定造诣，以更好地传承过云楼文化。因此顾文彬生前最看重的六孙顾麟士长期浸淫书画王国，以过云楼藏品为蓝本，钻研六法，成为晚清民国著名的画家。顾麟士在先人的基础上扩大过云楼的收藏范围，执着于乡邦文献、古籍善本的收藏，与当时的专家学者多有交往。版本目录学家、藏书家傅增湘多次到苏州淘书，并结交顾麟士，当他看到过云楼收藏的宋刻《皇朝名臣续碑传琬琰录》《龙川略志》，不禁怦然心动，希望顾麟士能割爱转让。遭到婉拒后，傅增湘又提出或借阅或影钞或拍照的要求，为此觅得开化纸寄给顾麟士，请人影钞。他称赞《龙川略志》为“海内孤帧”，因此务必要请如钱谷、金俊明那样的“文士善书者着意摹临”。1926年，顾麟士将《龙川略志》《龙川别志》钞本寄到北京，傅增湘题跋，称将此书编入《蜀贤遗书》。藏家之间通过影钞、转让等方式，加强交流，共享优秀的中华文化典籍。 举人出身的苏州人汪锺霖长期在京工作，曾担任清廷驻奥使馆二等参赞官，是康有为乡闱同年。汪氏营造的东美巷晦园与顾氏生活的铁瓶巷近在咫尺，两人书信往来频繁。民国十年重阳节康有为从上海到苏州，游历“灵岩、支硎、石湖诸胜”，欲结识顾麟士，然顾麟士以身体不适为由，婉拒康有为与汪锺霖登门拜访及共进午餐的约请。汪锺霖致函顾麟士，表示康有为因未能相见深表遗憾，离苏之际，托他转送“袖诗一首，敬此奉上”。康有为的《怀顾君鹤逸》诗曰：“海内于今有虎头，画师樗散挹浮邱。闭门高谢人世间，聊写丹青作卧游。”三个月后康有为又修改诗句，致函汪锺霖，请其转交给顾麟士。顾麟士与康有为气质不同、志趣迥异，前者醉心艺术，后者热衷政治，因此顾麟士收到康有为的赠诗后并没有按常规回复，以致有了第二次转交。然顾麟士与汪锺霖的气场相近，彼此赠书赠画，情谊颇深。汪锺霖收到顾麟士相赠的“精刊”后，感慨这是生平未曾有过的“眼福”，便回赠光绪三十二（1902）年刊印的嘉兴徐同柏《从古堂款识学》八册，“系海内孤本，卷末附有盂鼎精拓本”，希望顾麟士“留储邺架，以备鉴定”。顾麟士也以《对月图》相酬良友，汪锺霖展读之际，“如见旧游墨妙，至此愈不免顾影自惭矣”。汪锺霖致顾麟士的九通书信，透露了汪氏与顾氏、康氏的交情，以及康氏欲在苏购地置业并结交顾麟士的信息。 光绪二十一年，清代著名藏书家和版本目录学家周星诒因事革职后定居苏州，他的外孙冒广生因此常来吴门，与顾麟士、金心兰、吴昌硕、费念慈等人结为知己。顾麟士以《水绘庵填词图》赠冒广生，并以“山水巨幛”祝贺冒母周萱五十岁生辰，冒广生珍爱这幅山水作品，“以为子孙永宝”。1921年冬，周萱离世，冒广生致函顾麟士：“己未岁在京师，见查声山《写经图》，为居母忧时所作，彼时有老母在，遂不欲留之案头。顷询京友，此卷已为人售去矣”，故他请求顾麟士临一卷《写经图》。顾麟士为之绘就《写经图》，令冒广生赞叹不已，回信表示如皋没有好的装裱师傅，决定将此画带到上海，请吴昌硕书引首，陈三立诸公题跋。冒广生“竭一昼夜之力，如做秀才时应书院课，成长七古一章，晨起书之，即求大教”。所谓秀才人情纸半张，两位老兄弟之间以画以诗传递他们的友情与雅致。 清代书法家、藏书家费念慈是顾文彬的学生，长期旅居苏州。他与顾麟士的书信论及书画、碑拓、古籍等内容，并在一通信札中说自己想学画，“以公（指顾麟士）为师，以廉夫、心兰为友”。 晚清藏书家、校勘学家曹元忠出身于苏州著名的曹氏医学世家，他为过云楼收藏秘笈善本出谋划策。顾麟士欲从书商那儿购得“宋元旧籍”，征求曹元忠意见，曹氏建议如果书商减价，则全部购入，否则“但得针炙卫生经。” 并及时告知顾麟士在海王村书画古董店见到宋刻《锦绣万花谷》等珍本的信息，由此推测曹氏极有可能促成顾麟士收藏这套宋刻书。顾文彬的幕僚曹士虎为过云楼收藏牵线搭桥，在一通书信中提及楼月潭所藏书画的费用及对方要求，可与顾文彬家书中相关内容互为印证。 《过云楼友朋信札》正文收录信札，相关信封、名帖及人物小传作为附录，丰富并扩充书信集的内涵。这部《过云楼友朋信札》是过云楼百余年间的雪泥鸿爪，比较直观而真实地反映了顾氏家族的社会交游、人际关系、收藏活动，兼因书信者多为学者大家，文字富有个性和书法之美，信笺式样多彩，因此具有极高的史料价值、文化价值和艺术欣赏价值，是研究过云楼文化的重要文献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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