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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法于节奏”以王羲之《兰亭序》为例,来浅谈书法艺术中的节奏

 靖一方 2022-02-19

在谈这个问题之前,我们有必要先了解书法中的节奏感是什么?书法中的节奏感是怎么产生的。

在人们的普遍认知里,节奏一词是个音乐术语,人们一般认为节奏存在于各种音乐形式之中。这种认知大致是对的,但并不全面。在音乐中,节奏以音符的长短、高低、强弱等的不断变化来体现。有研究认为:节奏的本质来源于运动,所有的节奏都是在运动中产生的。节奏所具有的这一特性,使节奏具有普遍性,也就是说,节奏并不是只存在于音乐中。

节奏广泛存在于自然界之中,自然界的四季变化,每天往复出现的日出和日落都是一种节奏。节奏带给人的直接影响,是心理上体验的不同。节奏存在于自然界中,而艺术来源于自然界,所以节奏也广泛地存在于各种艺术形式之中。

节奏在艺术中的作用至关重要,节奏的变化是艺术最重要的表现手段之一,艺术作品鲜明的个性,艺术家的各种情感都要靠节奏的变化来表现。

一代文豪郭沫若曾在一九二五年著文专门研讨节奏感对于艺术的重要性。在他的《论节奏》一文中,郭沫若指出:

节奏之于诗是它的外形,也是它的生命……这节奏在诗的研究上是顶大的一个问题。也就是美学上的一项顶大的问题。 宇宙内的东西没有一样是死的,就因为都有一种节奏。

在书法艺术中,节奏同样极为重要。这一点,著名书法家王羲之早在二千多年前就已经认识到。王羲之在其著作《书论》中曾说道:

“每书欲十迟五急,十曲五直,十藏五出,十起五伏,方可谓书。”

王羲之在这句话中,用“起、伏”、“迟、急”、“曲、直”、“藏、出”等字词,描述了书法艺术中,用笔行笔节奏的变化,行笔提、按节奏的变化以及起笔、收笔节奏的变化。

王羲之只用寥寥数语,就精辟地道出了书法艺术中的节奏同样是来自于书法家手肘不断运动这一事实,而这与一切节奏都来源于运动这一节奏的本质特点完全相符。

在书法创作中,书法家挥动毛笔,用笔画粗细、长短的变化、用线条曲与直的变化、用结字大与小的变化、用墨色浓与淡的变化、用章法上虚与实的变化等手段来展现书法艺术的节奏之美。

王羲之是魏晋时期的大书法家,而魏晋时期是中国文化历史上最富有浪漫气息的时代,在玄学思潮的影响下,魏晋时期的文人墨客士大夫们富有自由潇洒的气质,他们悠闲自得,于玄学清谈中展现出一种平和。王羲之也深受这种时代文化气息所影响,王羲之的书法雍容典雅、韵高千古。王義之的书法节奏总体而言是比较舒缓的,王羲之以不激不躁的舒缓展现了魏晋时期书法艺术的节奏特点。

这种节奏特点,在王羲之的千古经典行书《兰亭序》中无处不在,可以说从头贯穿至尾。但《兰亭序》舒缓的主旋律之中却蕴含着各种细微节奏的变化,这种变化伴随着舒缓的主旋律也从头贯穿至尾,这使得《兰亭序》的节奏并不单调,而是在舒缓的主旋律之中充满了各种节奏的律动。

在《兰亭序》的开头,王羲之用字体大小的细微变化、用章法上的细微变化来展现了他的节奏。在作品开头,王羲之将书写节奏把握得非常平缓,但在平缓之中却非常注意节奏变化。在头两行字中,“癸”、“于”、“山”、“之”等字写得比其它字略小,我们可以把这看作是王羲之有意要追求的字形节奏上的变化。王羲之在写第三行字时,字越写越向左侧倾斜,我们可以把这看成是王羲之无意之中所带来的章法节奏上的变化。王羲之以轻松潇洒的心态,以浓厚高昂的兴致在有意无意之中,完成了《兰亭序》这首华彩乐章中第一小节的节奏安排。王羲之在为全篇作品定下了舒缓平和的主基调后,又用一些细微节奏的变化,丰富了作品开头节奏的律动。

王羲之这种对主旋律的把控,这种追求细微之处的节奏变化的特点在《兰亭序》全篇作品中随处可见。在作品的中部,随着王羲之书写状态越来越放松,各种节奏变化也越发明显,笔势也越来越连贯。不但有字形大小的节奏变化,还有线条粗细的越来越明显的节奏变化以及书写用墨浓淡的节奏变化,在结字安排上也更加灵动,俯仰欹侧姿态尽显。这一点,上图中的“大”、“俯”、“仰”、“之”、“外”等字表现得比较明显。这说明,此时王羲之的书写状态已进入到节奏感所带给他的艺术创作上的享受之中,王羲之陶醉于书写节奏的起伏跳跃中,用笔锋将书法艺术的节奏之美尽情的展现出来,此时《兰亭序》的艺术节奏进入到高潮部分。

在作品的尾声部分,王羲之并没有因为越写越放松,越写兴致越高而改变全篇作品的主旋律,他仍以平和的节奏完成了通篇文字的书写,而细微的节奏律动仍然跳动在《兰亭序》从头至尾的每一部分。王羲之为了突出《兰亭序》这篇华彩乐章舒缓平和的主旋律,在作品的结尾部分,王羲之将书写节奏的变化把控到了极致,他不再追求字体大小,线条粗画及局部章法上大的节奏变化,而是以自然连贯的笔势完成了书写,从《兰亭序》的结尾部分我们能看到,字形大小的变化非常自然,在局部章法上也没有大的节奏改变。王羲之用这种处理将《兰亭序》的主旋律和主节奏最终定调在舒缓与典雅之间。

王羲之在《兰亭序》中的书写节奏安排,基本上反映了王羲之书法艺术总体的节奏特点。王羲之的书法艺术像舒缓典雅的抒情乐章,于平和的曲调中律动着节奏上偶尔的激昂。王羲之以他超群的艺术天赋,创作出最富有艺术气质的书法作品,带给人们最顶级的艺术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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