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请您清楚地解释一下,记忆在我们的生活里有何作用。您似乎在区分两种记忆,事实上,是否不仅有作为我们唯一的意识的工具的记忆,而且还有让我们觉知到时间与空间的记忆呢?所以,我们能够像您所建议的那样摒弃掉记忆吗? 克:让我们以新的视角来探究一下这个问题吧。让我们忘记已经说过的这些,努力去探明我们究竟指的是什么意思好了。我们在今天早上已经指明,思想是过去的产物,这是一个十分显见的事实——不论你喜欢与否,事实就是如此。思想是建立在过去之上的。没有意识,就不会有任何思想。正如我所言,意识是一种体验、命名即记录的过程,这便是你始终都在做的事情:如果你看见了这个(指着一棵树),你会把它叫做树,给它命名,你认为你已经有了某种体验。这种命名的过程,便是记忆的一部分,对吗?这是一种十分方便的体验的方法,你觉得你通过给某个东西命名从而体验了它。你称我是印度人,你认为你了解所有的印度人,我称你是个美国人,然后便完事了。于是,**我们以为,通过给事物命名,我们也就认识了该事物**。我们对其命名,以便认识它,将它归为某个种类,这个或那个,**但这并不是认识,体验某个事物**,我们这么做是*出于懒惰*——通过给人们命名来对其进行划分要容易得多。 因此,这种体验的过程,即接触,感觉、渴望、觉知、确认和体验这种命名的过程,被认为是意识,对吗?该意识的一部分是清醒的,其他部分则是睡着的。意识,我们日常的意识,表层的意识,是醒着的其余则处于睡眠状态,那么,当我们睡着的时候,表层的意识是安静的,所以它能够按收到暗示,这些暗示被闹释成了梦境,但却需要进一些解析,现在,这位提问者想要知道我们所谓的记忆是指什么意思——它的作用何在以及我们是否能够摒弃掉它,所以,问题实际上是,思想有何作用呢?离开思想,记忆便没有了任何作用,因此问题在于,思想的作用是什么?思想能够被消除吗? 所以,思想的作用是什么呢?我们说,思想是记忆的反应,而记忆则是不完整的经历,出于自我保护而被命名、被思考,诸如此类。假如思想是记忆的产物,那么思想在生活中的作用何在呢?你什么时候会运用思想呢?我想知道你们是否曾经思考过这个问题?当你想要回家的时候,你会运用你的思想,不是吗?你会思考怎样到达你的住所,这便是思想的一种。你的思想何时会运作呢?当你想要去保护自己的时候,对吗?当你寻求安全——经济的、社会的、心理的安全,难道不是这样吗?当你渴望去保护自己的时候,也就是说,*当你渴望自我保护时,思想便会运作起来*。当你对他人好的时候,这是一种思想的过程吗?当你爱着他人的时候,这是一种思想的过程吗?当你爱着某个人,你把这爱作为了自我充实的手段,那么它显然就是一种思想过程,于是也就不再是爱了。因此,一旦你心怀恐惧,一旦你渴望去占有,一旦发生了冲突,便会出现思想过程——换言之,当自我、“我”变得重要时,就会出现思想过程,这是极为显见的,对吗?因为,毕竟,思想关注的是“我”,当“我”、“自我”占据了主导地位,就会开始作为自我保护的思想的过程。否则你不会去思考,你不会去觉知自己的思想过程,不是吗?*只有当冲突出现时,你才会意识到思想过程——要么是保护,要么是抛弃,接受或排拒*。 这位提问者想要知道记忆在我们的生活里有何作用。如果我们认识到,*只有当“我”变得重要时,才会开始思想的过程*,认识到,*只有当渴望自我保护的时候,“我”才会重要起来*,就会懂得,**我们生活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自我保护上**。所以,思想在我们的生活里占据了颇为重要的位置,原因是,我们大多数人都关心着自己。大部分人都关注于如何保护自己,如何有所得,如何达成什么,如何获取,如何变得更加完美,如何拥有这种或那种美德,如何抛却,如何排拒,如何超然物外,如何找到幸福,如何变得更加美丽,如何去爱,如何被爱——你知道我们是*何等地关注于自身*啊。 于是,*我们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思想过程之中*,*我们便是思想过程*,我们同思想不可分。思想即记忆——怎样变得更加有所得。也就是说,*当你渴望“更多”或“更少”、“积极”或“消极”,思想过程便会登场*。 当你意识到“当下实相”的时候,不会出现思想过程。***事实不需要思想过程***,但倘若你***想要逃避事实,就会开始思想过程***。假若我接受了自己的本来面目,那么就不会有想法,当我接受了“当下实相”,便会有其他事物发生,便会出现一种截然不同的过程,但不是思想过程。所以,*只要渴望“更多”或“更少”,就一定会出现思想*,一定会出现记忆的过程。毕竟,如果你想要成为一个非常富有的人、一个有权势的人、受欢迎的人或是神灵庇护的人,如果你想要功成名就,那么你就一定会有记忆。也就是说,你一定会想着这事儿,一定会*削尖了脑袋*想着变得如何如何。 那么,这种“变成”在生活里占据何种位置呢?很明显,只要我们渴望出人头地,就一定会出现竞争,只要我们的欲望、我们的追逐是想要变得“更加怎样”或者“更少怎样”——变得“积极”或“消极”——就一定会有争斗和敌对。然而,要做到不去“更加怎样”或者“更少怎样”却是格外艰难的。你口头上或许可以将其抛到一旁,说“我是个无名小卒”,可这么做不过是活在口头的层面上,没有多大的意义——这是空洞的字眼。这便是为什么一个人必须要认识思想的过程,即意识的过程——这意味着有关时间的整个问题,即关于昨天、明天的整个问题。一个为昨天所困的人,是无法认识永恒的。我们大部分人都被困在时间的罗网里,我们的思想,从根本上来说都被时间之网束缚——它是时间的巨网。我们的思想以及思想的过程便是时间之网——被教育、被培养、被弄得敏锐——我们想要寻觅到某种超越的事物。 我们从一个老师转到另一个老师那里,我们追随一个又一个的英雄,一个又一个的大师,我们的头脑在这些事情上磨砺着自己,从而指望发现那超越之物。然而,*思想永远无法寻觅到超越之物*,因为思想是时间的产物,凡是属于已知的事物都不可能接收到未知。所以,一个被已知所困的人,永远都不可能充满生机与活力,不可能具有创造力,他或许会拥有某些具有创造力的时刻,就像一些画家、音乐家、作家那样,但他们却囿于已知——受欢迎的程度、金钱以及其他各种事情,于是他们便迷失了。这就是为何那些努力去认识自己的人——不是去找到自我,因为这是错误的行为,你无法找到——必须要停止寻求的缘故。你能够做的,唯有去认识你自己,认识你的思想与存在的错综复杂以及种种细微之处。而你只有在关系即行动中才可以认识这个,当关系是基于某个念头的时候,行动就会被挡在门外,尔后,关系不过是一种单纯的活动、运动,而不是行动。活动只会让心智走向麻木、迟钝,唯有关系才能使头脑变得警觉、心灵变得敏锐,如此一来它便能够去接收、去感受。这便是为什么重要的是你在展开探寻之前必须首先认识自己。如果你去探寻,你将会有所发现,但它不会是真理。因此,必须停止这种急于想要达成、想要找到的疯狂与恐惧。尔后,*伴随着对自我广泛而深刻的认知,你将会认识到实相*,而*实相是无法被邀请到来的*。唯有当*实相来临,方能迎来那富有创造力的幸福*。 (在欧加的第二场演说,1949年7月17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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