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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后娘 （小说） 冯晖 昨天的后庄，唢呐齐鸣，哭声震天，花圈一个挨着一个魂不守舍的在游荡…… 弥漫的青烟中，孝子贤孙们跪在长街上，哽咽不断哭断肝肠，女儿哭晕厥被女婿抱回去边走边喊“快叫医生”…… 小儿跪在雨水中，捶打着自己的胸前，高喊着：“妈妈！你把我抱大，你咋就不管我了？都怪我！没听您的话！没回来看你！妈！妈妈！我要妈妈……”一下子又倒在泥水中…… 大雨中似乎在向逝者诉说着什么？后庄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来送葬，你看满街道人雨水和泪水交织在一起从脸上往下倾泻，特别是满脸皱纹的老人，放声大哭，真是哭声震天！雨更大了…… 人们好像忘记下雨似的，大雨淋湿了他们的衣服，冲刷着他们的头发和脸庞，他们视而不见。大雨，依然在下…… 人们在雨中送走一位可亲可敬的老人…… 这个亡人是谁？她为什么让人悲痛欲绝呢？她就是我的母亲，我的后娘，提起她就说来话长…… 时光追溯到六十多年前，我国北方后庄的村子。后庄王府是我们的家，当时我家家业兴盛，爷爷是大掌柜的，他有三个儿子，老大、老二都是花花公子。老三王荀亮是我的父亲，他自幼聪明伶俐，勤奋好学，他五岁就把《三字经》《弟子规》倒背如流，后来爷爷把他送进县城那学堂里去读书，他就把《诗经》《幼学》记得滚瓜烂熟，先生说他过目不忘，有好多问题都把先生问住了。这孩子将来一定有出息，一定是朝廷命官。 他后来上了师范学校，他学识过人。是我们方圆几十里唯一师范毕业生。当时有名的大学者，在县城中学教书。我家家业鼎盛，我母亲何美玉，是县城有名财主何永棠的千金。她长得如花似玉、年轻美貌，是爹的学生，是当时才貌双全的人才。她是我爹崇拜者，看重我爹的学识，不顾家人的反对嫁进了王府。四年三胎生了我们四个孩子。我们都长的胖乎乎的很可爱，现在母亲又怀孕了。 唉！家败如山倒，游手好闲的大伯和二伯在外漂泊多年，后来染上毒瘾，毒瘾越来越重，不到几年，卖房卖地。把一个鼎盛的王府踢了个精光。 爷爷奶奶都被活活气死。王府死的死、伤的伤、走的走真是一败途地。 父亲的差事也随着没啦。他从小娇生惯养，从不务农时回到家中也，一下子贫困潦倒，我们几个孩子从小衣食无忧，当今我们饥饿难忍，居无定所。 父亲把村外别人遗弃小窑洞稍加收拾，住了进去，才算有了家。远近的亲戚都远离我们而去。我们生活朝不保夕，父亲过去经常扶贫济困，人缘还算好，我们落难了大家都尽力帮助，勉强度日。
生活所迫，父亲变卖了礼帽和长衫，他衣着褴褛，再也看不到他当年礼帽、眼镜、细布长衫风度翩翩，半躺在炕上慢悠悠吸水烟的情景了。 没多日母亲如今身瘦如柴，还怀着孩子。我们都饿成了皮包骨。 祸不单行，我们几个孩子是在王府生的，那时佣人皆是。 那晚母亲临盆，夜黑伸手不见五指，我们住在村外，当父亲跑东跑西把接生婆叫来时，小弟弟生下来了，母亲却奄奄一息了。 我们几个吓得直哭，可怜的母亲、财主家的千金小姐就这样命丧黄泉。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这样悲惨的结局。 父亲把自己仅剩的一点积蓄卖了张芦席，外公虽然发誓和母亲断绝了父女关系，母亲去世后他也掉了眼泪，他也家境败落，但比我家好多了，他让舅舅给母亲买了口棺材，勉强把母亲安葬了。 我们几个在母亲的坟上哭了很久…… 安葬了母亲，父亲痛苦欲绝，昔日风度翩翩的他今日六神无主。一家六张口使他难以应对，特别是哇哇嚎哭小弟弟让他心如刀绞，无法面对。 天无绝人之路，这时候，从河南逃难的一家人来到我们村。那天，小弟弟饿的直哭，父亲实在没办法在门外双手抱头大声嚎哭时候，正碰上这一家人。 他们姓邱，有爷爷、父母、女儿和儿子。老人先把父亲扶起来，他老人家尽量说慢对父亲说：“你现在还有家，我们都没家拉都没有哭，你有家你哭什么呢？”父亲把老人一家迎进屋里，向他们诉说我们的遭遇，老人安慰了父亲。 他的孙女叫灵花，十六岁，虽然身材瘦小，她很爱孩子，她跑进家去，看见小弟弟哭的沙哑了，就把孩子抱起来，用自己烂衣服裹起来，给孩子嘴上用手沾了一点水，孩子慢慢地不哭了。 他们用自己带的面粉做了顿饭，吃完饭离开的时候，灵花说她要留下来，照看这个孩子和家。一家人都很诧异，都说你还是个孩子，你咋照管这个家呢？ 灵花说：“有我就有这个家，没我这个家就没了，我一定要管起这个家”。你们都留下，咱们在这里安家。 老人们思前想后还是离开了。 她十几岁就成了这家的主人。全家人做饭的时候，灵花除过看小弟外，还看了父亲卖掉剩下的书，她看到有那么多书，真的爱不释手，恨不得一下子把它读完。她拿了一本书放在胸前，真想一下子把它全装在心里，听说把大部分卖掉啦可惜的心里直打哆嗦…… 后来再穷都舍不得买这些书，把它当宝贝的保存着。 后娘送走了家人，眼泪哗哗地回到家里，抱起小弟，把剩下的面汤用勺子一点点喂小弟喝，他慢慢地停止了哭声，向她笑笑。她抱着他摇呀摇，小弟微笑着睡着了，她回想着自己家遭灾的情景…… 思绪到河南商丘邱府，灵花本来有一个幸福之家，爷爷做生意，父母都有工作。父亲在政府部门工作。家里有奶奶照管，她和弟弟都读书，本来是个幸福之家，她的少年时代很快乐。 她上小学四年级的那年，先是爷爷生意做赔，血本无归。父亲看不惯当时浮夸风、大炼钢铁的运动连群众家里的锅都砸了去炼钢，他就给中央写了封信反映情况，上面很重视，还回复他。 天有不测风云，后来别有用心的人就把他揪出来，说他和党中央唱反调，他被打成'右派’，差点被关进监狱，随着母亲也没了工作。奶奶受不了这打击，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去世了。刚过几天，家乡就发生了一场罕见的洪水。冲垮了很多村庄，他们的村庄也随着混浊的激流而消失，弟弟差点被冲走。面对天灾人祸，坚强地爷爷带着全家向北逃亡，后来到了后庄，我们有了后娘，她眼泪又下来了，她猛然地抹去眼泪，放下孩子，走出门去。 她像疯了似的到处乱跑，北方的深秋有一股寒流向她袭来，她打了个寒颤，还是不停地跑。她跑过一大片浅绿色的麦田，来到一片收后的高粱地里，她虽然不知道这叫什么，她寻找着它的颗粒。转了大半天，才找到一个果穗和一些零散颗粒，她如获至宝，紧紧地攒在手中。 她又跑到一片玉米地里，好不容易找到几个小玉米棒，她回家后脱下颗粒，煮着给我们们吃。把有些颗粒放在案板上砸烂，熬成糊糊给小弟喝。后来她就让妹妹看小弟，让我们都去找粮食，我们几个把周围的村庄都跑遍了，也找回了不少粮食，我们那一冬算是没饿肚子。 父亲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一蹶不振，卧床不起，整天不吃不喝，后娘不断地开导他，他不理不睬，一夜白头，大眼睛跌进了深坑里，全身干瘦如柴，害怕极了。 过了几天，他还是抛下我们走了。可怜的娘，还是一个孩子，还没有和父亲圆房，就成了五个孩子的娘。 她让我们看管弟弟，她去找政府，找村上，最后还是在政府工作的爸爸的一个学生，给父亲买了口棺材，乡邻帮忙把父亲安葬了，我们几个傻乎乎的，家里家外都是后娘操办的。 北方的初春还带着一股寒气，由于天干经常刮风，天地间一片枯黄，给人一种荒凉之感。安葬了父亲后正值青黄不接的时节，后娘拖着干瘦如柴身子，到处刨草根给我们冲饥，她刨下草根先自己尝，如果不苦，才拿回家给我们煮着吃。自己也种了不少毒，开始人浮肿，脸差点肿破了，害怕极了。毒消后她身体更瘦了。看到娘的情景，我很想抱住她大哭一场。 说是后娘，实际上她大我十一岁，和姐姐一样大，她为了我们兄妹，自己经常受饥挨饿，她还是精神饱满去劳动，去开荒地，种粮食，维持我们的生活。 作者简介：冯晖，陕西省咸阳市旬邑县原底中学退休教师，祖籍彬县香庙冯家村。县作协会员。自幼喜爱文学，曾在多种刊物和平台上分表散文、小说、诗歌多篇。 ● 主 编：张 彦 副 主 编：沉 穗 编 委 ：王宏民 万 毅 编 位 ：郭 旭 韩 晓 编 位 ：巨 石 薛光炜 顾主编问 ：周海峰 苦 艾 主编顾问 ：亓宏刚 蒲家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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