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兵荒马乱的年代，曹家老祖宗们为了躲避战乱，从苏州阊门来到了水乡任家庄定居。“自古昭阳（兴化）好避兵”，指的就是兴化自古因河网密布，交通不便，但水乡的兴化水草丰美、土地肥沃，因此，是躲避战乱的好地方。 爷爷从小在任家庄长大，没有什么文化，平时言语也不多，但每说出一句话来，都是冷盘，很有骨子眼和趣味，那时在庄上流传比较多的有两句话：一是曹爷爷有话“眼睛一睁，忙到熄灯”；二是曹爷爷有话“眼睛一睁，全是熟人。”爷爷就是这样很随和，很受人尊敬的一个人。 爷爷最大的喜好就是抽水烟。水烟壶是上辈们传下来的，这是一把黄铜制作的精致小水烟壶，它可以通过吸烟的过程，对烟丝中的焦油、尼古丁进行过滤，净化烟雾，从而使抽烟者感到绵绵的不呛口。爷爷每天早晨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水烟斗装满烟丝，然后开始将一张毛边纸(俗称火纸)卷成细瘦的纸卷，再把纸卷点燃，对着烟斗里的烟丝一口一口地抽着。纸卷火苗灭了时，他用嘴一吹，纸卷随即又重燃起了小火苗，然后继续一边点烟，一边抽烟。 吹纸卷这动作可不好做，如果用力吹就会把纸卷上的火焰吹灭，如果轻轻地吹，又吹不出火苗来，我观察了好多次爷爷吹火的动作，得出正确的要领是，对准纸卷上的火焰用力一吹的同时，用舌头阻住嘴唇，使吹出来的空气产生暴发力，从而使纸卷再次产生火苗。 爷爷的水烟壶一直别在自己的腰间，只要一有空就抽上两袋，晚上不抽烟是睡不着觉的。 爷爷为人非常低调，在庄上从不炫耀自己有个儿子是吃皇粮的干部。每当庄上有人夸奖父亲，他总是笑呵呵地说：“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是毛主席教导得好！” 一次母亲过生日，父亲特地从镇上买了一斤多猪肉，让母亲炖了一锅猪肉烧青菜。 家里一年到头难得买一次猪肉，好象只有过年才能吃上肉，我们大伙都感到很奇怪，父亲为什么买肉？后来才知道今天有肉吃，是因为母亲过生日，而且是她 40 岁生日，晚饭全家人围在一起开心地美餐一顿。 席间，父亲见我已吃完晚饭，忙让我送上一碗肉烧青菜给爷爷、奶奶也品尝品尝。我非常高兴地端了一碗去看望爷爷、奶奶，爷爷看到我端着来了猪肉烧青菜，先是鼻子一闻眼睛一亮，而后高兴的说：“这是你爸妈让你送过来的吧，是送给我的下酒菜吗？”我小嘴一抿，使劲地点了点头。 爷爷自己给自己倒了半二碗大麦烧酒，几口酒下肚，心情格外兴奋，他边喝边说：“二麻腿子，这肉是你爸爸买的吧，他可是个了不起的人啊，今天爷爷高兴，就给你讲讲你爸爸小时候的故事，你愿听吗？”关于父亲的经历，我早就想知道了，讲故事我更是求之不得，我连忙搬了一张小板凳，坐在爷爷身旁，顺手拍了一下马屁，给爷爷加了一些酒。“爷爷你快讲呀，快点讲啊，我愿意听呢。”爷爷说：“好，我就从你爸爸小时候讲起吧……” 父亲从小就非常聪明，九岁时就会打算盘，家里的一些帐目都由他来记录，一些简单的加减法一眨眼的功夫就算出来了，庄上人都称他为小“神算子”。 1941 年 6 月间，庄上来了一位避难的老先生，据说是从江南来的教书匠，他在庄子东北头办起了一所私塾学校。 1942 年 2 月，爷爷送父亲进了这所私塾学校读书。 父亲学习非常刻苦，每天都早早地起床背书，他熟稔《唐诗》、《诗经》等古诗文，酷爱算术。父亲从小就非常懂事，从念书的第一天开始，每天放学后，都要帮助着照看弟弟、妹妹，做一些家务活，农忙时节还主动下地干活，村里开展的一些抗日宣传活动，他都积极主动参加，写标语、搞演说等活动样样带头。 在这极其艰苦的学习环境中，父亲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算术更是他的强项，深受老师的喜爱。爷爷对父亲的要求一刻也没放松过。一次父亲由于经常下地干农活，身体比较疲惫，上课时打起了瞌睡，结果考试没考到第一，老师把这一情况告诉了爷爷，爷爷知道后，心里非常不高兴，生气地对父亲说：“家里人口多，生活这么穷，一家人省吃俭用地送你上学堂，就是想让你好好识字，盼你将来有出息的啊！你怎能上课打瞌睡不听讲呢？”爷爷说着说着顺手拿40起尺条准备打父亲，此时父亲并没躲避，而是主动跑到爷爷面前说：“爸，我错了，我不应该上课打瞌睡影响学习，你用劲打我吧，以后我保证认真刻苦学习。”爷爷一看父亲这么主动地认错，并请求惩罚，他的气也就全部消了，扔掉尺条说：“算了吧！以后改就行了，上课要认真听讲，考试要考第一啊！”一场打骂风波，就这样化解了，这是爷爷第一次发狠要打父亲，也是唯一的一次。 转眼间父亲在学校读书已经三年了。 1945 年 6 月，父亲不再读书了，毕业考试各门功课全是满分，被村民们誉为小天才，学校还发了一张毕业证书给父亲。 1945 年 8 月，17 岁的父亲担村财粮员。1946 年春节刚过，乡长来到任家庄检查工作，听说父亲很有才，特来到爷爷家看望父亲，乡长当场出了几道题考考父亲，父亲不假思索，一一作了正确的回答，博得乡长赞赏！也给乡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1946 年 6 月，父亲在任家庄党支部书记翟妙宽的介绍下，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从此走向了革命道路。 1946 年 7 月的一天，村支书跑到爷爷家，非常高兴地对爷爷说：“恭喜你呀，乡里要调万富到乡政府工作了，据说担任乡财经干事，了不起啊，将来前途无量啊！老曹你培养出一个优秀儿子，恭喜你啊！万富是个人才，村里培养他是培养对了，希望他努力工作，为咱任家庄争光啊。”翟书记鼓励地说。 父亲得知明天要去乡政府工作，心情格外高兴。第二天天才麻麻亮，就起床了，翻出了唯一的一件过年才舍得穿的衬衣，喝了一碗粥，步行 4 公里，去乡政府报到上班去了…… 爷爷边喝边说，越说越来劲，半斤多大麦烧不知不觉地喝完了。爷爷说：“你爸爸去乡政府工作前的故事也就讲完了。” 奶奶早早就上了铺，不知不觉地睡了一觉，她迷迷糊糊地说：“死老头子，就知道喝酒，不睡觉还在罗嗦什么呀？你二孙子明天还要上学呢，让他赶紧回家睡觉去”。“喔！晓得了，晓得了！你睡你的，多管闲事。”爷爷声音非常小地说道，转过身又对我说：“不早了，赶紧家去睡吧，爷爷今晚给你讲的这些，千万不要跟别人讲啊，你爸爸非常低调不让我讲，要不然他会责怪我的。”“我知道，放心吧！爷爷你也洗脚睡觉吧。”我边说边走，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爷爷、奶奶的细舍子…… —— 未完待续 —— 上一篇：我的父亲 | 第三章 佳丽陪你一起看细水长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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