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三面性，决定了你是怎样的人

人性的三元理论

周国平对话崔健

周国平：近些年里，你的思考有一个聚焦点，就是人性的三元理论。

崔健：其实我很早就开始想这个问题。我发现人性有三元，人有三面性，人有情感，人有智慧，人有信仰，这是三个不同的东西，三个不同的动力。

周国平：三个东西缺一不可？

崔健：对，所以可以说是三脚架的原理。我通过这种方法解决我自己的困惑，我的三个动力，情感、智慧、信仰，怎么样去让这三个动力必须不一样，才能够确定它的纯洁性，它的存在。

周国平：你说一说它们怎么不一样。

崔健：当我的情感和我的智慧绑在一起的时候，我认为这肯定不是情感。当你说我怎么样聪明地去谈恋爱，不管你谈了什么恋爱，我认为你肯定不是在谈恋爱。

周国平：是在理性地谋划。谈恋爱是情感的事，不是理性的事。你说的智慧，我认为是指理性。

崔健：智慧说的就是你的理性生存的方式。

周国平：情感必须排除掉理性，才是纯粹的情感。

崔健：信仰也是这样。当你说信仰和情感绑在一起的时候，你只能选择一个，有一个东西肯定是骗你的。信仰是不是爱？因为我们需要爱，所以我们可能是某一个门下的信徒，我认为信仰不是爱！不过我现在自己还很模糊，就是怎么样找到一种信仰，在它们初始的时候里面没有爱也没有智慧，对！我在找这种初始的东西，我在试图解释我自己的信仰观。

周国平：不容易找到。

崔健：挺难的，这需要大量探讨和探讨的勇气，而且只有个别人能够产生这种沟通。

这里需要两个先决条件：一个是反对宗教的人是否另有信仰？如何分清自我封神者或权力崇拜封神者。再一个是无神论是否也是一种信仰？他们是否充满着自然与生命的崇拜？

我自己就有很多困惑，但是有一点我特别愿意肯定，爱是否是信仰？如果你必须选择一种回答，我应该更多地去怀疑信仰，不会怀疑爱和情感，我愿意这样去选择。有的人说，与有信仰的人相比，所有那些没有信仰的人，就是没有被上帝爱，是一个可怜虫，上帝给你一个天窗让你去接受爱，结果你把天窗全关掉了，所以你得不到上帝的爱。

周国平：我觉得这种情感还比较低级，是一种浅薄的道德上的优越感。

崔健：我认为这个不是信仰，我宁愿说这是一种人的深深的孤独和怀疑，渴求着一种伟大的情感的需要。信仰和智慧也是不同的东西。当你把智慧融在信仰里面的时候，我认为这不是信仰，因为你把你的生存手段融在你的信仰里面了。很多人认为，我要是没有选择信仰，我等于不智慧。这恰恰是在耍聪明，通过

他的所有的知识去完成他的生存智慧，他曾经关注过一些信仰问题，突然发现在这里面他的智慧全部能用上，他就会滔滔不绝地说我自己多么伟大，这种人就应该说他自己是没有信仰的。

周国平：这是把信仰当成了他生存智慧的面具和道具。这里面有两个问题。一个是信仰的真假，有些人所谓的信仰是假的。另外一个是你讲的三元，无论哪一元，你是没有褒贬的，不做价值判断，对吧？都是中性的，三样东西都是事实的存在，哪个都不能缺少，不存在高低好坏的评价。首先的一步，是要确定这三个东西是截然不同的，不可以混淆。

崔健：对，我先做的是排除，必须截然分开。

周国平：我觉得排除特别好，这个角度很新，很少人是这样来谈情感、智慧、信仰这三个东西的。这三个东西是各自独立的，而且是平等的，是三种不同的动力。

崔健：对，先把它们分清楚，不要混淆。你要是谈论信仰，就别谈论利益，你要是谈论利益，就别谈论信仰，信仰什么主义。有的人高谈信仰，全是为了利益，生存智慧大于信仰和情感的总和。太聪明的一帮人，已经把自己生活的结构早就设计好了，早就开始运作了。

周国平：所以，把三个东西分清楚，也有助于我们看清什么人在借信仰之名谋利。

崔健：人有三面性，人的两面性产生矛盾，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因为没有第三面的意识。当你有第三面性的时候，你会宽容那两面性的任何一面。

周国平：你有自省能力，你在自己身上感受到了这三个不同的动力，感受到了它们之间的复杂关系，然后就深入地去想。

崔健：人的三面性的调整，就是一个人变化发展的运动形式。你经常会发现自己和自己身上的矛盾，这是你自己控制不了的。今天我表现一个理性的，明天我表现一个感性的。但这并不是说明，你永远都这样。

周国平：这种人不懂得自省。把自己当作人性的标本，通过认识自己来认识人性，只有很少人有这种能力。

崔健：所以我们应该清醒地看待自己，找到生活中缺少的东西，为这个东西而努力。我觉得自己从这个方面受益特别多，我顺着三元平衡的方向创造了我的生活状态，我认为我的生活状态是平衡的。

周国平：在音乐圈里想这种问题的人一定很少，除了你，我知道的只有和平。

崔健：对，我也和和平讨论，完了我自己再仔细琢磨，越想越觉得好玩，有时候被自己看到的那些问题激活了，亢奋起来了。其实我是带着质疑的情况下，把它放到桌面上来，但是这种困惑我跟大家分享不了。

周国平：你是在想哲学问题。真正的哲学问题不是从书本里来的，是你在自己的生活中发现的。

崔健：我认为哲学就是抽象的三维空间，它不是超越，它是平行的。